第81章

誅魔陣法蕩開了魔氣, 整個魔宮的上空,結界被震得粉碎。

虞禾懊惱道:“我的魂識還在他身上。”

她方才實在是心急了,沒等謝衡之徹底重傷, 便急切地抽取神識,既不能一舉成功,現如今動靜已經引起了那些魔眾的注意, 再想拿回來就難了。

法陣金光大作,隱隱有肅殺之氣。

“你如今的身份非同一般, 魂識一事便交由我……”霽寒聲說著, 又用咒術試了一番,確認她身上沒有追蹤的術法, 這才松了口氣。

虞禾立於風中, 遠遠望去,能看到突兀的婆羅山。

她不知道怎麽的,心上越來越悶。

想到謝衡之方才痛苦的神色, 或許這一次他真的在劫難逃,可他落到今日……這不是她所期望的局面。

猶豫了好一會兒,她還是忍不住說:“謝衡之非死不可……要是你們廢了他的修為……”

霽寒聲面色嚴肅, 問她:“你想放他一條生路?”

見虞禾竟也開始猶豫不定, 霽寒聲擔憂她與謝衡之朝夕相處,不禁舊情復燃, 語氣便沉了下去:“你應該很清楚,你在他身邊,注定永無寧日, 你們不會有好結果。”

想到虞禾沒有經歷過九境中人被謝衡之嚇到聞風喪當, 人人自危的那些時光,他又覺得, 自己或許對虞禾太過嚴苛。

畢竟就連九境中的正道修士,都有些人會因謝衡之那張英俊的臉,感嘆幾句他的癡情。

這世上,只要有一張好看的皮相,又有一個看似真性情的苦衷,但凡禍事沒有輪到他們頭上,即便是謝衡之這樣的魔頭,也有的人願意給予寬宥。

正因他記得虞禾的慘死,記得虞禾站在長階上,身負霞光,對未來無限期冀的模樣,他才更加痛恨謝衡之的所作所為。

破壞對這種人來說太過輕易,如此不值一提,他根本不會懂得珍惜。

虞禾說完也覺得自己太天真了,回頭看向不遠處的結界,說:“謝衡之身中劇毒,你們有多少把握?”

“中毒?”霽寒聲沒料到還有這一層。“是你嗎?”

她垂下眼,輕點了下頭。

各大仙門都在忙著鎮壓魔亂,此回來魔域是為了試探謝衡之如今的勢力,若能將他重傷,也好拖延魔族在九境作亂。

至於將他一舉鏟除,霽寒聲其實不報多大希望。

“謝衡之如今有梅芳遠與烏山魔母相助,即便是重傷,我們也只有六成勝算。剩下的,還要看天運。”

二人正說著,忽然間,只見誅魔陣法的光芒忽然黯淡了下去。

轟隆一聲巨響後,數道魔焰沖天而起。

霽寒聲持劍擋下巨大的沖擊,震蕩的氣浪之下,有高台樓閣瞬間崩塌。

虞禾的婚服被這道氣浪猛地掀起,層層疊疊的衣裙宛如在夜幕下綻開的紅蓮。

發髻上的步搖劇烈地搖晃起來,冰涼的珠翠撞擊著,發出令人不安的輕響。

霽寒聲頓覺不對,忙拉過虞禾,說道:“我們走。”

——

魔宮之中,流淌的墨火,如同蔓延的黑夜,猙獰著將法陣撕開,無論是修士還是妖魔,都在這團可怖的火焰下化成灰燼。

一個人影就站在烈火中,任由火焰舔舐著他的大紅喜袍,卻無法留下一絲痕跡。

玉玲瑯跟在謝衡之身後,小心翼翼避開那些墨火,忍不住問:“魔主分明早知曉那女子的心思,為何還是……”

毒素在謝衡之面上留下的黑色紋路正在漸漸消褪,他冷著眼擦去唇邊血跡,聽到玉玲瑯的話,只漠然地睨了她一眼。

他是知曉,就連有賓客心懷不軌,他也早有預料,所以才能讓梅芳遠提前提防。

但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裝作一切都好,就連虞禾助鶴道望殺他,他都可以不再提起。

公儀蕤曾說,每一個女子都會為一場轟轟烈烈的婚宴而歡喜,或許虞禾也是同樣。從前在凡間的時候,她望見別人成親,總是要湊熱鬧擠過去看上兩眼。

他以為自己這麽做,虞禾會喜歡。

虞禾是什麽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即便她做下決定,再一次將劍鋒刺向他,他也絕不會有怨言。

只要她眼中也有痛楚,也有掙紮猶豫,至少要讓他知曉,虞禾這麽做只是因為立場,而不是當真對他沒有了情意。

只要她回過頭,為他流一滴眼淚,他都不至於像此刻一般心火洶湧。

比起她決絕的眼神,那些毒物所帶來的的痛楚,不及這萬分之一。

謝衡之發現此刻的自己,竟是如此可笑,如此卑賤。

玉玲瑯見謝衡之眼神可怕,充血的眼眸紅到快要滴血,再加上這身喜服,像極了從畫裏爬出來的陰森艷鬼,她頓時不敢再多問。

謝衡之擡起手,掌心中一團黑氣化為蝴蝶,倏爾間展翅飛走。

“世上任何的蠱毒,你都有,是嗎?”他平復著體內狂亂的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