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尚善的話說完, 虞禾也不禁沉思了起來,如果是這樣,村子或許是出了什麽事, 導致不少人離開了。

不過天色已晚,就算要探查,還是等天亮再說, 畢竟村民也只是普通人,謝衡之這麽一個大魔頭在這兒, 料想也不會有事。

村民送來了被褥和吃食, 除了幾個果子,飯菜都進了尚善的肚子裏。

虞禾也沒有吃東西的興致, 坐在門檻上想其他的事, 謝衡之就在她身後看著她。

對於如何使她復生,謝衡之只是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並沒有詳細解釋。

至於斷流為何一直在她身上, 必定是十九搶奪了斷流,而後她的魂識被引入十九的身體,斷流重新認主。

然而沒道理十九搶奪法寶, 只搶來了斷流, 一把劍,遠不及什麽以命相搏的地步。

還有她缺失的那一縷魂識, 看來只能等謝衡之不注意,她再去偷偷詢問尚善。

望著小村落的沉沉夜色,虞禾總覺得有幾分不安。

想到白日與蕭停的決鬥, 腦海中情不自禁浮現出謝衡之的話。

她喜歡劍法嗎?

虞禾低下頭, 望著手中的劍繭。

這麽努力的修煉,真的就只是為了回家, 沒有一絲一毫出於喜歡嗎?

難道她不曾在對決中感到心潮澎湃,為酣暢淋漓的劍決而興奮嗎?分明是的有的。

每次參悟新的劍招,她心中的歡呼雀躍,並不只是因為離回家又進一步。

站在白玉階上仰望劍宗意氣風發的前輩,那個時候她心裏想的,是有朝一日要成為厲害的劍修。

就算那個時候她根骨很差,修為又低,還是沒有放棄過要往上走的期望。但天不遂人願,每當她要告別過去,決心以後好好生活,總是會天降厄運,將她的美好期望砸得稀巴爛。

“夜深了,不休息嗎?”

聽到聲音,虞禾回過頭,看著將厄運帶給她的謝衡之。

她臉色不好,悶不吭聲走進屋。

為了防止謝衡之以夫妻名義,隨意占她便宜,在他開口之前,她就搶先說是“兄妹”,將他未出口的夫妻二字堵了回去。

這間屋子有兩張床榻,兩床被褥。

等到虞禾上榻後,謝衡之十分自然地坐在她旁邊脫起了外袍。

她也不說話,掀開被褥就要下去,被謝衡之按了回去,他嘆了口氣,說:“你睡吧,我不煩你。”

虞禾這才重新躺下。

謝衡之雖不再試圖和她共寢,也不去另一個床榻,就在虞禾的榻邊坐著。

虞禾睡覺習慣縮成一團,剛穿到這個世界時候,那個愛打人的酒鬼家裏窮,也不顧她的冷暖,被褥很薄,太冷了就總是縮著睡。

後來被謝衡之帶走,再也沒受過凍,卻還是忍不住縮著睡,直到成親以後兩個人同床共枕,才被他才糾正了這個習慣。

再然後,謝衡之解開蠱毒,只剩下虞禾自己,孤零零地留在婆羅山睡覺,又孤身一人前往很多地方,這個壞習慣又不知不覺恢復。

謝衡之感覺到榻上之人的呼吸逐漸平穩後,微微俯身去摸索被褥,感覺到虞禾是縮著睡的,又想起剛撿到她的那個時候。

以前的時候,明明他不在身邊就睡不著,夜裏還要牽著他的手。

婆羅山沒什麽人家,虞禾一個人住的那些日子,是不是整夜整夜睡不著,是在哭嗎?

為什麽既不說恨他,也不說一句責怪的話?

謝衡之找到虞禾的手,小心翼翼握住,好一會兒,又將五指擠入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

熟悉的感覺,就像在夢裏才會有的一切。

五十年,實在是很漫長的一段時間,凡人的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虞禾夢中囈語,翻了個身,抱住他的手臂。

謝衡之無聲低笑,卻聽到尚善從門縫中溜進來的響動,隨後他化出人形,說:“這個村子有古怪,你快去看看!”

謝衡之面色不變,淡淡道:“與我何幹。”

尚善愣了一下,想了想也是,正要轉身出去,就見虞禾忽然坐了起來。

“怎麽了?”

謝衡之以為她醒了,輕聲詢問她。“抱歉,是我吵醒你了。”

然而她還沒吭聲,錯開他自顧自地下榻,赤著腳就要走。

“虞禾。”他慌忙拉住她,語氣有些急切。

尚善望著眼睛始終沒有睜開的虞禾,終於開口道:“她眼睛是閉著的。”

謝衡之的動作頓了一下,或許是關心則亂,他方才並沒有察覺到,虞禾的氣息並未發生變化。

謝衡之不敢貿然喚醒虞禾,索性先將她抱在懷裏,給她穿好了鞋再松開。

這樣大的動靜,依然沒有讓她從睡夢中醒過來,待她一起身,便閉著眼睛朝著屋外走了出去。

謝衡之將外袍披在虞禾身上,拉著她的手,跟著她一起走,看她究竟是想走到什麽地方去。

尚善也跟在他們身後,說:“聽說凡人管這種的叫做夢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