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虞禾欲言又止, 有點氣悶,又什麽也沒說。

就是一塊帕子,抓住不就行了, 有必要給劃爛嗎?看她不順眼也不至於這樣吧,連塊帕子都不讓人用了。

“走吧。”

做完這種事,謝衡之也沒有一點歉意, 非常自然地吐出兩個字,而後自顧自地轉身就走。

虞禾站在原地沒有動, 片刻後才擡步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後隔著段距離, 謝衡之沒有回過頭,更沒有放慢腳步, 虞禾也不想著走快些靠近他, 就像兩個陌生人一樣走著,再無一句多余的交談。

對虞禾而言,這實在是一個很陌生的體驗。

她與謝筠相伴出行的那麽多年裏, 從來沒有一次走在他身後,無論什麽時刻回過頭,總是能一眼看到他。這些往事說遠也不遠, 歷歷在目宛如昨日, 又不真切到像是上輩子的事。

虞禾在心底想,按理說她忽然出現在棲雲仙府, 謝衡之應該有所疑問才對,至少也該問一句為什麽,問她什麽時候來, 有什麽目的, 再或者問點別的什麽。她昨夜就在想謝衡之可能會說的話,心中也反復琢磨出了好幾種回答, 怎料今日他什麽都不問。

路上她盯著謝衡之的背影,又漸漸想通了。

不過問,無非是不好奇。

因為不在意,所以不好奇。

虞禾將腳步放得更慢,想要與謝衡之一前一後錯開回去,以免再惹出什麽不必要的誤會。從前裝作不認識便罷了,如今人都知曉他們曾經是舊識,她若再湊上前,難免會被揣測心思不純。謝衡之與師清靈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只要繼續微不足道下去,等到三秋競魁過後拜入姑射山,再多的心有不甘也抵不過光陰消磨。

以謝衡之的修為,便是不回頭也能在人流中辨析出熟悉的腳步。他察覺到虞禾的意圖,心中並無多少感想,畢竟她這番舉動,對誰都算是好事。

荊城走丟的嬰孩被找回,既然知曉了罪魁禍首,也就知道下一次該找誰算賬。謝衡之讓紫緋給玉玲瑯帶了密信,讓她不得不收手。

謝衡之輕易不出手,比起劍法,他的智識同樣令人贊絕。當今烏山一脈與十二樓的紛爭正是由他挑起,才導致多年來十二樓始終被牽制,直到他失蹤的十年間再起風波。

暫時平息了魔禍,其余瑣事該由瑯山的人自己去處理,當日一行人便動身回棲雲仙府。

在場眾人除了謝衡之與蕭停,其余人的修為都不足以讓他們一日趕回仙府,加上他們大多負傷,為了避免再生事端,謝衡之還是選擇與他們同行。

時近除夕,凡間的城鎮張燈結彩,處處都是熱鬧。一行人邊走邊遊玩,在荊城的不快很快被拋之腦後。

師清靈的傷勢好得很快,沒幾日便與謝衡之形影相伴,身後還跟著一個背後靈似的蕭停。

虞禾多數時間都以傷重未愈的理由,少出現在他們面前。她抱著劍譜鉆研,苦心修習劍法,直到除夕那一日礙於同伴的邀請,才終於跟著他們一同遊樂。

他們到了一個繁華的城鎮,街市上車水馬龍,看雜耍的人圍了一大圈,震耳欲聾的叫好聲卻蓋不過賣貨郎的吆喝。

虞禾走在其中,總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師清靈停在一個賣儺面的攤子前,拿起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在臉上,問謝衡之:“這個好不好?”

這種小事,謝衡之向來不會說什麽不好。這是這一次,他難得神情怔了一下,緊接著擡手將她的面具輕輕掀開。“這個不好看。”

師清靈不解道:“儺面哪有好看的?我看好多人都戴這個,為什麽不好。”

“他們都選了同一種。”謝衡之將一個赤面鬼的儺面扣在她臉上。

師清靈在面具下眨著杏眼,笑道:“說的也是,我才不要跟他們都一樣,萬一走散了師兄認不出我來怎麽辦。”

謝衡之笑了一下,答道:“不會。”

蕭停也插嘴:“你這身衣裙整個九境再找不出第二件,當然不會認錯了,師兄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要你多話!”師清靈聞言氣憤地拉著謝衡之的手臂,邊晃邊說:“師兄你替我教訓他!”

“蕭停的話倒也不假。”

“師兄!”

臨走前,謝衡之的目光再次從那張青面獠牙的面具上掃過。

在師清靈戴上面具之時,不知為何,他下意識認為,面具下應該是另一張臉。

即便情意不存,記憶卻要時而作祟,實在令人不快。

幾人離去不久,又是一群弟子緊隨其後,來到賣儺面的攤子前。

他們挑挑揀揀,各自往臉上扣了一個面具,虞禾拿著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具發呆,忽然間聽到攤主說:“姑娘,還真是你啊?”

虞禾疑惑:“什麽?”

攤主是個婦人,見到她就笑,說:“我方才見到你夫君,卻又不見你,還當是認錯了人沒敢問,竟還真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