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原本各種術法劍光交錯的鬼市,此刻只剩下無邊的劍意,帶著如滔天巨浪一般的壓迫感,逼得在場眾人紛紛退散。

來招正是謝衡之的成名絕式——行光十三劍!

劍招變幻無窮,更是快得令人窺不見其出招路數,縱使樓疏雨與他交手多次,依然忍不住暗自心驚。

有魔族部下前來掩護樓疏雨,倏爾便被劍氣蕩為灰飛。

既然謝衡之趕來,說明棲雲仙府已有援兵,加上鬼市的主管被驚動,此戰再拖下去只會對樓疏雨更為不利。他心一橫,長刀斬向地面重傷的修士,趁謝衡之分招去擋的一刹那,樓疏雨立刻抽身而退,轉而帶領殘余部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塵土漸漸消散,破妄回到劍鞘中,謝衡之一襲墨衣款款落下。

地上七零八落地躺著傷亡的修士,虞禾也在其中,她渾身是傷,泥灰混著血糊在臉上,眼前的人都成了模糊的虛影,疼痛到連喘氣都成了一種酷刑。

但她還是拼盡力氣想要偏過頭,眯起眼試圖看清那個靠近的人。

距離上一次見他,已經過去好久了,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一樣,他們還從來沒有分別過這麽久。

虞禾努力不想起謝衡之,還以為自己已經做到再見他也面色如常了,哪知此時此刻,她還是怎麽都忍不住掉眼淚。

太疼了,渾身都疼,她實在沒什麽出息,她真的好想謝筠。

走了幾步後,謝衡之的腳步停住,蹲下身將一個人撈起來。

師清靈見到他來了,雙臂立刻攀上他的肩頭,紅著眼圈伏在他懷裏輕聲嗚咽,哭起來的聲音像小鹿一樣惹人憐。

“師兄可算來了,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那個魔頭,他……他殺了我們好多同門。”

“嗯”,他淡聲應了,又說:“你傷勢不輕,莫要亂動。”

尚有余力的弟子正在四處救治同門,虞禾模糊中能看出幾個人影在走動。隱約間,她看到一襲黑衣交疊著粉色衣袂,隨著漸遠的低泣聲消失在了視線中。

虞禾仰著頭,臉上冰涼一片,身上的熱度還在不停流逝,呼吸似乎比方才更為艱難,每呼吸一次都像是在撕扯她的五臟六腑。

終於有人注意到了血泊中的虞禾,趕來給她治傷,有人勉強止住了她的出血,讓她服了藥丹撐住氣息。

這個時候,棲雲仙府的善後人也都陸續趕到了,他們正在和怒氣沖沖的鬼市管事交談。不一會兒,四個人擡著一座赤紅車輦從空中緩緩下落,見到車輦上坐著的人,幾個管事也都紛紛避讓。

來人穿著一件極其艷麗的大紅寬袍,紅袍子上是紅花綠葉的牡丹和金線繡成的雲紋,花哨到有點晃人眼睛。再看他的相貌,也是一如他衣著的妖冶五官。

他手上拿著折扇輕敲掌心,似笑非笑的語氣讓人辨不出喜怒。“貴仙府的人來一遭,就將在下的鬼市鬧成了這副模樣,實在說不過去吧。何況破妄的劍氣毀了半個鬼市,謝仙君卻連賠禮道歉的意思也無,竟一聲不吭地走了,是否太目中無人了些?”

“謝仙君有要事在身,還請公子見諒,此事仙府定會給鬼市一個交代,只是這事端是由樓疏雨先挑起,若單單歸罪於棲雲仙府,是否也有失偏頗。”

“十二樓這筆賬,我自然是要算的”,男子說到一半,忍不住用衣袖輕掩口鼻,面帶嫌惡道:“趕緊把這些臟東西清掃幹凈,留在此處實在令人作嘔。”

他口中的臟東西,正是死在魔修手下的棲雲仙府門徒,有弟子聽見他的話,義憤填膺地想罵上兩句,反被身旁人制止住了。

一直到男子受不了這處的血腥氣離去,才有弟子不滿地抱怨:“這人究竟是誰,好生無禮,打扮也妖裏妖氣的。”

“他就是東鬼市之主,人稱赤地霜花的曲流霞”,說話的人面色不佳,嘆了口氣,說:“他可是個從不吃虧的人,說他睚眥必報也不為過,這次我們損失了不少弟子,還要賠償鬼市的損失,實在是……”

——

劍宗與花月道宗的弟子聯手搜查平秋宮少主的下落,他們並未料到人會躲進鬼市,更不曾料到會正面迎上十二樓的少主樓疏雨。當日事發突然,鬼市的結界難破,以他們的修為難以向仙府求援。關鍵時刻卻是閉關中的謝衡之及時趕到,眾人也沒有多加猜想,都將原因歸於師清靈身上。

畢竟師清靈與謝衡之青梅竹馬,二人或許有其他傳信的法器,亦或是能讓他千裏趕來馳援的咒術。

無論如何,都足以看出二人關系之密切,謝衡之為躲避與師清靈婚約而出走十年的謠言不攻自破。

如師清靈的傷勢並不算嚴重的人,都回到了師門自行休養,傷重者則是被送去濟元藥宗醫治。

虞禾也在藥宗躺了幾天,她流的血將一身衣裳都染紅了,躺了整整三日,也做了三日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