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不是正人君子◎

十一月的清晨, 凜凜寒風拍得窗戶通通作響,窗後的馮氏幾乎一夜未眠,她雙眼紅腫, 目光呆滯地望著手中那把繡著金絲鴛鴦的喜扇。

這鴛鴦是馮氏親手繡的, 用的金絲線是特地從江南運過來的,她一針一線繡了許久, 原本打算今日成婚的時候交到林溫溫手中,可如今她的溫溫還是了無音訊。

李嬤嬤見她眼睛裏滿是血絲,又勸她躺下去休息,馮氏也不說話,只緩緩搖頭,望著扇子繼續出神。

門外寒風卷著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入屋中, 馮氏眼皮倏然擡起,她擱下喜扇, 搖晃起身, 被李嬤嬤扶住就朝門的方向jsg跑去。

林信自昨日晌午出門,一夜未歸,直到此刻才回到林府。

門一推開,馮氏便迎過來著急問他,“三娘可有消息了?”

聽見馮氏幹啞的聲音, 林信不忍開口, 將她一把攬在懷中, 馮氏在他懷裏愣了片刻,未見林信開口,便又是痛哭出聲。

以寧林兩家的威望, 整個上京都知林氏今日要嫁女, 原本好像湊湊熱鬧, 沾沾喜氣,可昨日未見林家嫁妝上街,便猜出這婚事要耽擱下來,好事之人便開始打聽,得知是因為新娘子染了風寒,無法下地,這才將婚事推後了。

冬日成婚,常見因染了寒疾而耽擱婚事的,所以不算稀奇,一時也未惹人懷疑。

寧家昨日得到消息後,雖然心裏堵,但還是叫人送了補品過來,也都是些上好的東西。

寧軒當時也在場,臉上難掩失落,不過一想到林溫溫生了病,心中也是憂心,他立即回房,書信一封,叫自己身邊的小廝交來林府。

那封給林溫溫的信,如今就在桌上,馮氏將信拿給林信,拭淚道:“寧三郎這孩子是真的有心,知三娘染了風寒,特地書信一封以表關切,我也不知這信中說了什麽,也不好拆開來看,可若是三娘這邊一直不回信,豈不是會讓寧家生疑?”

林信沒有說話,只蹙眉望著信,最後他嘆了口氣,將信又擱回桌上,揉著眉心,將李嬤嬤揮退,只剩他們夫妻二人。

林信昨日在南衙托人去查,上京實行宵禁,每至宵禁的時辰,街上不允留人,會有金吾衛嚴查,而各個坊內,也會有巡夜兵巡邏,若是夜間有公務者外出,也都得出示提前報備過的公文。

林信所托之人正是金吾衛街使,前日夜裏務本坊這一片沒有持公文者經過,也未見有人上報異常。

林信又去尋守城中郎將,那中郎將也說,夜裏出入城門之人,都是有公文在身,也不得對面容有所遮掩,所攜帶之物也都會一一查驗,並未看到有女郎藏匿其中。

所托的這兩人平日裏都與林信有交情,林信也沒有瞞他們,直接就說了是小女不見了蹤影。

畢竟能身處此等位置的人,對這些事何其敏銳,便是林信不明說,這兩人一想到今日林家三娘因病推延了婚事,便能明白過來為何他要著急查巡防之事。

若林信瞞著,反而讓這二人心生隔閡,如今知道真相,定會更加出力幫忙。

林信也將林溫溫房中情形與他們細細道出。

那金吾衛街使,聽聞林溫溫房內沒有打鬥掙紮的痕跡,門鎖也沒有半分損壞,猶豫片刻,低聲問林信,可是他女兒不喜這門親事。

言下之意,便有可能是林溫溫自己跑了。

金吾衛見多識廣,平日也遇見過歹人劫走女娘的事,通常來講,多劫一個人便會多一份風險,這是天子腳下,所劫之人又是林氏嫡女,單劫一個人便極為棘手,怎會冒著風險再將婢女也一並帶走呢。

倒是小女娘不滿婚事,帶著身邊婢女趁夜出逃,倒符合眼下的情況。

一般來說,能順利避開巡夜兵的人,需要了解坊內構造,也對巡夜兵的巡查路線和時間要十分熟悉,不管是林溫溫還是珍珠,在這務本坊住了十多年,想要做到這一點,應也不是沒有可能性的。

林信怎麽想不到這一點,他當時沒有說話,只懇求這二人繼續幫他留意。

“娘子,你與我說實話,這門親事溫溫她到底心願與否?”林信見馮氏情緒稍微平復些,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他自幼寵愛林溫溫,幾乎對這個女兒有求必應,可馮氏卻不同,她總是希望林溫溫能給二房爭氣,當初寧家來說親的時候,馮氏表面淡淡,夜裏與林信轉述時,眉飛色舞,喜不自禁,這門親事於馮氏而言,極其滿意,可到底對三娘來說,是喜還是怨呢?

“林信!你怎能這樣想我?”馮氏又驚訝又委屈,滿臉都是不可置信,她望著林信,顫聲道,“這門親事是三娘自己願意的,若她不願意,我又如何能逼迫她?”

林信一日一夜未曾合眼,此刻頭痛欲裂,他扶著桌案,還在揉眉心,馮氏見他不語,也不知他到底信與不信,忍不住又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