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第2/3頁)
施硯年眼望琴弦,將最後一句彈完。低啞悠長的最後一句琴音在群山寒風裏成了力竭的嘶吼。
他閉上眼睛,壓抑眼底的酸澀。
好半晌,施硯年睜開眼,對施雲琳慢慢微笑起來。
他坐在焦柳琴後,眉眼間掛著一如既往的儒雅溫和淺笑,還是施雲琳記憶裏的樣子。
施雲琳便也慢慢扯出一個笑來,她朝施硯年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她沒有看施硯年,她低著頭嘴角噙笑,低聲:“哥哥還活著,真好,真好……”
施硯年微微側過身,近距離地望著朝思暮想的人,聲線溫柔:“在哥哥面前,雲琳也需要忍著眼淚嗎?”
施雲琳沉默了一息,忽然放聲痛哭。
她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拼命湧出來的眼淚很快濕透了她的指縫。
短短半年,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至交好友至親兄長阿姊們一個個死去。戰火不斷,不停地逃命,架在脖子上的刀,眼睜睜看著為她擋刀而死的忠仆……
她還沒有準備好,就從無憂的宮中香閨拉出來,被打進塵土裏。她不停地勸告自己要快點長大,逐漸對那些恐懼變得麻木,可是今日見了哥哥,那些委屈和恐懼終於壓不住,讓她如孩童般放肆地大哭。
施硯年默默看著她哭,由著她發泄,直到她慢慢止了淚。
施雲琳望著寒風中飄搖的枯枝,哽聲:“哥哥,我想回家。”
“會的。我們會回家的。”施硯年將一方帕子遞給施雲琳擦眼淚。
施雲琳伸手去接,卻沒拿穩,帕子掉到地上去。兩個人同時伸手去撿,施硯年的指端碰到施雲琳的手指,施雲琳下意識地縮回手。
施硯年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撿起帕子,拍了拍上面沾的塵土,重新折了另一面遞給施雲琳。
“雲琳,你知道了是不是?”
施雲琳一怔,擡眸望著他。
只是一個目光相碰,施雲琳什麽都沒說,施硯年就知道施雲琳確實已經知道了他對她不僅是兄妹之情。
施雲琳慢慢垂下眼,無措地沉默。
“知道就知道了。本也沒想瞞你一輩子。”施硯年微笑著,“原是打算恰當的時候親口告訴你。”
不僅是打算親口告訴她,施硯年還設想了很多種情景,用她喜歡的方式告訴她。
就算時間不對,那些深藏的情感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咽回肚子裏。
施雲琳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該是什麽反應,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一切物是人非。
施硯年太了解施雲琳了,知道她的茫然。他問:“雲琳,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我先求了父皇母後的恩典,再向你求娶,你願不願意?”
施雲琳心裏亂糟糟的,明顯施硯年問了她一個很大的難題。她努力地去想答案。
願不願意?
她又反問,為什麽不願意呢?哥哥對她那麽好,萬事都由著她。和哥哥成親後的日子應當也是很好的。
她輕輕點頭,低聲:“應當會願意的……”
“好。”施硯年聲線很輕,卻也很幹脆。
施雲琳愣了愣,趕忙望向他:“我已經嫁人了!”
施硯年微笑著,用施雲琳最喜歡的溫柔語氣肯定地說:“我們會回家的。”
回家?回家一直是施雲琳的夢,她無數次在夢裏夢到回家,可是清醒時又被現實潑涼水。她真的還能回家嗎?就算可以,那也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情了……
“雲琳,當初明澤悔婚的時候,我問你氣不氣,你說你和明澤、檀溪都是坦蕩的人。你說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應該光明磊落,說清楚扯明白就沒有誰對不起誰。你現在嫁給了別人……”
提到施雲琳已經嫁給了別人,今日撞見的那一幕忽然浮現在眼前,施硯年心口一陣刺痛,他稍緩了一下,才能繼續用溫和的語氣說下去:“哥哥不會這個時候讓你為難。過好眼下的日子,照顧好自己。如果喜歡上你的夫君能讓你現在的日子好過些,那麽就去喜歡。”
施硯年痛苦地閉上眼睛,再緩了緩。
“你說願意,哥哥真的很高興,也會一直記在心裏,可你不用記著,也不用當做承諾壓在心裏。待他日,殺敵復國,接你回家日,解去你身上這樁不得已的姻緣,那個時候哥哥會再問你一遍願不願意。”
很多事,施硯年不願意施雲琳一起來扛。她當是自由的,永遠自由自在沒有壓力不受束縛。他若邀她,總要先將荊棘鏟除,再為她鋪上她喜歡的鮮花。
施硯年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他將焦柳琴還給了施雲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