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破碎

夕陽在海天的盡頭褪去了最後一絲光亮,夜色攜著星光,鋪開整個蒼穹。

亭瀾撐著腦袋注視著天上,亮晶晶的星,像寶石似的,密密麻麻得灑滿了遼闊無垠的夜空。

都說只有高原才能賞星,但在三亞,遠離大城市的喧囂與霧氣,滿天星河也能盡收眼底。

錢俞清給兩人倒上紅酒,氤氳的酒香傳來,亭瀾不禁想起誰說的那句詩:

從遇見你開始,凜冬散盡,星河長明。

亭瀾的手收緊又松開,他拿起酒杯放到唇邊,淺淺喝了一口。

醇香的紅酒劃入喉嚨,給身體帶來一陣陣暖意,遠處的沙灘上傳來錢程和徐婷的交談聲,徐婷指著天上的銀河歡呼,讓錢程給她找個好角度拍照。

海風習習,亭瀾小口酌著紅酒,眼睛時不時往坐在自己對面的錢俞清身上看。

從大學到現在,這麽多年過去,錢俞清變得成熟了不少,眼角添了些細紋,鬢邊白了些銀絲,整個人更透出些韻味來。

亭瀾不敢看的太過張揚,只瞟了幾眼,便轉頭去看海。

坐在對面的錢俞清微笑地看著沙灘上玩耍的母子倆,忽的長嘆了一聲。

“怎麽了?”亭瀾問道。

“沒怎麽。”錢俞清笑著搖頭,道:“我只是在想,我剛跟徐婷結婚那會兒,還沒有想到現在會有這樣的生活。”

亭瀾笑了笑,他沒有搭話,只是伸出手往自己的紅酒裏夾了兩個冰塊,然後撐著腦袋看著錢俞清,靜靜地等他說下去。

錢俞清被他盯得有些尷尬,他咳嗽了一下,道:“你應該也知道,徐婷家的條件一開始是比我好很多的。我們倆戀愛的時候,她家裏人就極力反對。”

亭瀾一愣,他握著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半晌才從臉上扯出一個笑容來:“這件事,我沒有聽學長說過。”

“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只是你當初走的急,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罷了。”錢俞清看著手裏的酒杯,思緒似乎飄了很遠:“她家覺得我沒本事,是徐婷好說歹說讓她爸把我安排進了清源建工。”

亭瀾喉結滾動了一下,猶豫著問道:“是我大一進去實習的那會兒嗎?”

錢俞清想了想,道:“嗯……你進來的時候其實我已經上了半年的班了,你也看到我當時的工作狀態,真就是往死裏幹,就為了在徐婷爸媽面前證明我自己。現在想來,後面你那為了工作拼命的勁兒,不會也有我當時的影響吧?”

亭瀾呆呆地看著他,嘴裏的酒霎時變得異常苦澀,他沒有去應和錢俞清話末的那句打趣,滿腦子都在想著錢俞清方才說過的話。

“可、可我記得學長你當時跟我說,你是單身?”

亭瀾的聲音有些細微的顫抖,但錢俞清喝著酒,說著過往,沒有發現亭瀾的細微變化:“他父母一直沒有認可我,當時的建工掌權人又是她的父親,我自然不會在公司裏到處亂說。”

亭瀾聽罷,霎時如遭雷擊,他身體有些發顫,為了掩飾,他兀自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亭瀾記得很清楚,印象最深的那一天,建工總部樓下的咖啡廳裏,錢俞清笑吟吟地給他端來一杯卡布奇諾,陽光透過玻璃溫柔地照在他的臉上,自己在那一刻幾乎看得呆了,腦子一熱便問出了那個問題。

錢俞清笑著答道:“我呀?我還沒有談戀愛呢!”

這麽多年來,自己一直認為是徐婷後來居上,原來……

原來自己才是來的晚的那個人。

亭瀾低著頭,他默默抿著唇,手中的紅酒已經喝的幹凈,他就那麽盯著面前的桌布發呆,眼睛澀澀的,有什麽東西就要叫囂著湧出來,被他生生忍住了。

“瀾瀾?”錢俞清感覺到亭瀾的不對勁,問道:“怎麽了?酒喝得太急了嗎?”

“沒事。”亭瀾突然笑了幾聲,強忍著心裏的難受,道:“我在想,怪不得學長後來剛跟我介紹婷姐沒多久就結了婚,我一直以為你倆是一見鐘情。”

錢俞清聽罷看了亭瀾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只見他用手捂著嘴,另一只手拿起紅酒來又給亭瀾倒了一杯。

“……學長?”

錢俞清猶豫了一會,還是說出了口:“關於我跟徐婷結婚這個事情……我知道你在婚禮上看到小程的時候很驚訝,以為我倆是奉子成婚——當然,外界很多人都是這麽想的。但我跟徐婷其實很早就扯證了……建工債務違約,你在財務部實習應該也知道吧?那會兒差一點就要破產清算,建工這個體量,外界虎視眈眈,誰都想來一口吃掉。我嶽父綜合考量後,沒有把這個事情對外宣稱,也正因為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後面我用女婿的身份接手建工控制權,才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亭瀾呼吸一窒,他死死掐著手心,聲音細微道自己都要聽不見:“所以,你跟婷姐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