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會咬你(第2/3頁)

他將剩下的煙放在嘴邊吸完,然後用手指掐滅,動作又快又狠。

“這回答滿意嗎,小程。”亭瀾轉過身來低頭看著錢程,他的身影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瘦削,像是被人狠狠抽去了筋骨,只剩一個皮在硬撐著,風一吹就會散掉。

“不、不……”錢程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急忙站了起來,緊緊攥著亭瀾的手,急切道:“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亭叔叔,我沒有厭惡你,我也沒有覺得你虧欠我家。”

這回輪到亭瀾愣住了:“啊?”

“我知道你沒做錯任何事,我只是怕你走,你不要走。”錢程近乎哀求道。

亭瀾只覺得荒唐,他反應了好一會兒,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道:“小程,你、你知道我剛剛想跟你說的是什麽事情嗎?我說我喜歡你父親。”

“我知道。”錢程道,攥著亭瀾的手遲遲不願意松開:“但這跟我不想讓你走,並不沖突。”

又是這種詭異感。

亭瀾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事實似乎跟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為什麽?”他不是應該厭惡我嗎?不是應該覺得我很惡心嗎?

“三年前你說走就走了。我回到家,哪都找不到你,我去了你公司,也沒看到你……老爸跟我說你回美國了,不打算回來。結果你真的三年了再也沒回來……”

亭瀾在三年前回國了一趟,當時因為業務安排,他本來要在國內待一年,如果完成的好,一年工作結束後,有機會升職調往滬城分部,當時他就是沖著這個機會回國工作的。那時候因為公司資金周轉問題,錢俞清每天忙得不行,忙裏偷閑幾次想請亭瀾吃飯,都被亭瀾拒絕了。之後錢俞清的老婆徐婷又被安排半年期赴非洲醫療支援,錢程一下子缺了人照顧,只能來拜托亭瀾。幾次好意被自己拒絕,亭瀾也拉不下這個臉,只能同意。

那時候,亭瀾每天上下班第一件事是去接送他,後面為了方便,錢俞清幹脆就讓錢程住在亭瀾家裏,也就是那時,他跟錢程熟了起來。他逐漸習慣了錢程粘著自己的生活,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看完鬼片還要粘著一起睡覺,那段時間,他跟錢程就像是親兄弟,形影不離。

後面徐婷回國升了職,想把錢程接回去,錢程不樂意,倆人便這麽一起住下去了。

也是那一年,亭瀾知道自己並沒有做好待在錢俞清身邊的準備。

他不能做好一個愛情的旁觀者——盡管他盡可能地不與錢俞清和徐婷接觸——但他在卻不知不覺中跟錢程走的更近了。亭瀾知道,他與錢程這種由心理安慰而起的親密,最終成了他再次逃回M國的受害者。

“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我爸的,我也沒有厭惡你。”錢程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剛高考完的孩子還缺乏些穩重,他一見到亭瀾失了魂的模樣,自己先慌了,半天找不到好的表達方式,索性直接將亭瀾抱住,腦袋放在亭瀾的頸窩裏,輕聲呢喃著:“我……我只是很怕你又突然走了。我很想你,亭叔叔。我本來打算直接出國留學,結果我爸說他已經說服你回來了。”

“他說讓我好好考,考完試你就回來了。結果你半天都不回來,我只好自己去……”

錢程的聲音越說抖的越厲害,腦袋像是斷了莖的果子,往亭瀾頸窩裏越陷越深。亭瀾沒想到自己當初不告而別對錢程的打擊那麽大,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那是一個倉促而果斷的決定,那天晚上他罕有地接受了錢俞清的邀請,與其說是不好一直拂人家面子,還不如說是他自己忍不住了,克制與迸發在胸腔裏激烈交織,話語已經憋到了喉頭,就連動作也要不受控制,他不得不用過量的酒精麻痹自己的意識。那晚他不記得是怎麽回到家的,意識回籠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滿臉淚痕的跪在房間裏,遍地都是自己與錢俞清的舊照片,門口則是錢程急切的敲門聲。他驀然起身,將一眾照片胡亂丟到鎖好的箱子裏,然後打開房門,迎面看到的,是錢程布滿血絲的雙眼。

他知道自己到極限了,所以買票、起飛,重復他十年前的動作。

在感情和原則方面,亭瀾決絕的近似冷酷。

他不知道那之後錢程是怎麽接受自己離開的決定的,失魂落魄的人連自己都快要找不到北,他能做的只是匆匆給錢俞清發了個消息,找了個蹩腳的理由——說是工作變動——然後重新投入到沒日沒夜的工作中。

那之後錢俞清給自己打了很多次電話,鮮少的幾回被他接了,工作忙成了他慣用的借口。就這樣過了幾個月,錢俞清再也沒問多余的事情。

那之後再見錢程,是一年之後的某次視頻通話,錢程親切地叫他亭叔叔,仿佛不存在那次不告而別,只是許久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