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回 白駝雙錘戰三英

粘得力此人,著實勇悍!

且不說他氣力多大、錘法多高。

單說掌中兵刃、胯下坐騎,與人交戰,先已占足了便宜。

掌中兩口一百二十斤紫金錘,又大又沉,順手一揮,半個身體都遮蔽住了,一旦施展開來,兩座小山般上下紛飛,你說多麽占便宜吧!

胯下白駱駝,那個拉風那個帥,且都不說,只說塊頭,比什麽駿馬都要高出一大截,粘得力往上一坐,打誰都是居高臨下,這又是一個大便宜吃他占了!

這兩個便宜一占,加上他本身的藝業,厲害的可就沒邊了。

西軍姚平仲、王夜叉、馬公直、楊惟忠、王淵怎麽樣?

五個齊上,便是方七佛、盧俊義都要飲恨,粘得力卻能扛上許久不露敗象,著實有無敵之資。

呼延灼也是當世有數的虎將,雖見對方形貌驚人,錘大駝高,也無絲毫懼意,舉起雙鞭便打。

二人鞭錘相交,呼延灼眼角一跳,只覺沛然大力,如山襲來!

所謂重兵刃,鞭鐧錘撾棒,不靠鋒銳傷人,全仗氣力運使,因此最怕的,便是遇上力氣更大的敵人。

只因這些器械,走的大多是硬打硬架、大開大合的路數,一旦力氣為敵人壓制,自然震得手麻臂酸,再有千般花巧,也難用出。

馬公直何等厲害的人,對上粘得力,一個照面便敗下來,正是這個緣故。

呼延灼的力氣,自然不如粘得力。

然而呼延灼畢竟累代將門,“累代將門”這四個字,可不只是說來好聽的。

平民子弟天生力大無窮的,自古以來,在所多有,但是將門累世傳承的經驗、千錘百煉的技巧,卻非是憑空生出,而是一代代人智慧結晶,才形成這些不傳之秘,這方是將門子弟們真正的依仗。

錘鞭交擊的一刹那,呼延灼便察覺出對方力大絕倫,這力若是受實了,免不得震虎口,乃至震飛了兵刃也是尋常。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呼延灼不待這力受盡,先自把兩個手腕一抖,那兩條鞭嗡的一聲,微微彈開半寸,隨即再砸在錘上,再彈再打,頃刻之間,憑著手腕上松活彈抖運勁,閃電般連擊五鞭!

其發力之精微,出鞭之短促,便是粘得力對面與他交戰,也不曾看出來。

粘得力還好奇呢,心想俺同別人撞擊兵刃,不過“當”的一聲,如何同他雙鞭撞上,卻是“當——”的一聲?

似這運力出鞭,短促頻擊以克化敵將巨力的本事,正是呼延家不傳之秘,尋常人哪裏得知?

呼延灼既有這等卸力法門,便不怕粘得力一力降十會,兩個叮叮當當,戰成一團。

戰了十來合,呼延灼看出粘得力非止力大,殺法也自驍勇,右手鞭一收,換出一條長槍來,鞭守槍攻,又戰幾合,只覺手腕子酸痛,有些運不上那松活勁了,索性把左鞭也收了,只以長槍迎敵。

他換鞭為槍,殺法又自一變,胯下踏雪烏騅本是有靈性的寶馬,此刻圍著白駱駝走馬燈般狂奔,呼延灼趁勢拉開了距離,前一槍後一槍,左一槍右一槍,同粘得力遊鬥,欲憑技巧取勝。

可是粘得力的戰法,也是大有講究:叫做敵不變我不變,敵若變隨他便!

反正他自家居高臨下,力氣大,錘子沉,攻如泰山壓頂,守如日月護身,任你怎麽廝殺,俺只這般應對。

因此呼延灼忙乎了半天,粘得力巋然不動,偶爾追出一錘,呼延灼便要拿出十二分小心應對。

這般你來我往戰了三四十合,花榮看出呼延灼難贏對方,大喝道:“好個番將,當真厲害,且待我花榮也湊一腳。”

說罷把馬一拍,身披雁翎圈金甲,手舞龍膽亮銀槍,徑直殺入戰團來。

完顏習不失見了大怒,喝道:“花南蠻,你以多欺少,當我大金國無人麽?”便要出陣去戰花榮。

卻聽粘得力呵呵笑道:“老將軍休要急躁,放著俺在此,豈用你老將出馬?你自寬心替俺掠陣,看俺如何殺這些南蠻。”

說話間雙錘一緊,左插花、右插花、上三路、下三路,兩口大錘疾風暴雨般亂砸,殺得花榮揚眉、呼延灼瞪眼,心中震撼不已:啊呀,這廝方才竟是留了力,故意拖延時辰?

幸好花榮也上了場,兩個虎將彼此呼應,好歹撐住他的狂攻,但也是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林沖看得頭皮都麻了,暗自想到:不料番邦之中,生出如此異士!不行,今日必要把這廝性命留下,不然任他縱橫,須害我漢家多少好漢?

他念頭既定,把馬一催,直直殺入戰團,擰起蛇矛,分心就刺!

林沖本是天分極高之人,只因老實,心思又重,因此早早達到了自家極限。

後來得老曹開解,又先後殺了高衙內、高俅替他報仇,心中郁意全消,便似堵塞多年的河道,一朝暢通,大水浩蕩直下,卻把河道本身也進一步沖得開闊了,因此一身武藝,又開始不斷進步,越來越是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