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回 智多星定周旋策

若論吳用此人,本是個落魄的秀才,在鄉下門館教授幾個蒙童,能有多少本事?

只是江湖上漢子,大多出身寒微,識得字的都不多,這才顯出了“智多星”的不凡來。

當初他去邀阮氏三雄,那三兄弟款待何其殷勤?難道敬他武藝?敬他才學、識見也。

譬如截生辰綱,便是他相幫攥局、定計,上梁山火並奪寨,也是他一力唆使——

於老曹看來,其布置著實可謂粗疏,但於晁蓋等人眼中,卻覺得有條有理,真乃是臥龍鳳雛一流人物。

吳用也因此自得,一直到結識了老曹,得知了老曹前世身份,又漸漸見識了老曹的狠辣手腕,這才不敢拿大。

堂堂魏武帝,當年面前獻策畫籌的,那都是什麽人?

吳用再自大,也曉得自己比之郭嘉賈詡荀彧荀攸等人,且差著份兒呢。

他也是有志氣的,放下自滿之情,仗著山寨、商隊手腳,很是弄到手不少孤本,一心苦學,數載下來,智謀兵法一道大有長進。

便似今日,阿骨打鳴金半途而止,小小破綻,老曹都未及反應,吳用卻有所應對,若不是阿骨打亦非尋常統帥,只此一計,便足以奠定勝機。

因此他此刻開腔,老曹倒也十分重視。

但聽吳用道:“主帥,諸位兄弟,俗話說人老不以筋骨為能,我想那完顏阿骨打,雖然稱雄半世,畢竟將及花甲,況且他一生征戰,豈無新傷舊患?那等身體,怕是比不得養尊處優的富貴人家。”

曹操一聽此言,心中已略知其意,不由點頭。

吳用繼續道:“今日主帥斷他一臂,若值他壯年,也不過落個殘疾,只是他這般年歲,受下如此重傷,以小生揣測,他未必能過這一關也!”

此時忙碌了許久,早至夜晚,公孫勝霍然起身,道:“且等一等。”

舉步走向帳外,不久復歸,喜形於色:“主帥,學究,貧道方才觀望天象,東北一帶,有大星光轉晦暗,搖搖欲墜,死氣橫生,只怕這阿骨打當真難過此劫。”

吳用撫掌大笑道:“若如此,恰合小生所料。只不過……”

曹操眼珠微轉,笑道:“只不過金國如今得了勢,占據好些大城池,軍中豈無良醫?況且遼東盛產人參,那物最能吊命,這老酋一時片刻,只怕這口氣還難斷絕。”

吳用佩服道:“正是如此!因此小生計較,近幾日休和他大動幹戈,只以鬥將為名,慢慢吊他幾日,他女真蠻族,不似我中原皇朝傳承有序,吊到老酋命終,他自家兄弟、兒子,必先爭競起來。屆時一鼓作氣,破敵何難?”

曹操一想也是,皇帝征戰橫死,休說他蠻族,便是漢家皇朝,也非打出幾副狗腦子不可,敵人內亂,正是可乘之機。

當下慨然道:“學究妙計!既然如此,通傳三軍,各自營寨謹守門戶,非令不許出戰,輪流調遣戰將,隨吾每日去他營前挑戰便是。”

方七佛亦點頭道:“端的好計!兄弟們這幾日都拿出手段,多贏他幾場,那老酋心焦氣燥,愈發死的快些。”

眾好漢聽罷,齊聲大笑,個個把胸脯拍得山響,都說自己要打十個。

如此三言兩語,議得計成,老曹便令各人自去休息,自家則起身,吳用、夏侯虎、公孫勝三個陪著,去探望那些受傷將佐。

今日受傷人不少,安道全手腳不停忙到現在,見老曹來探,上前稟報情況:“主帥,兄弟們都披了甲胄,些許皮肉之傷,不足掛齒,唯有周通折了幾根肋骨,且要多加休息,還有便是孫立……”

說著長嘆一口氣,露出無奈神色:“小弟無能,他那肝肺,都被紮爛了,外傷好治,內腑難醫,如今滿腔子都積血,唉,只怕便是華佗再世,也難相救。”

曹操搖一搖頭,低聲道:“華佗那廝的本事麽,我瞧也只尋常……”

口中自言自語,轉身去看孫立,只見孫立孤零零躺在一張床上,人事不知,本就是一張黃臉,此刻更是蠟黃如金紙。

曹操心下不由難過,拉開他身上錦衾,只見胸腹間雖都包裹了,那血兀自緩緩滲出來。

安道全在一旁解釋道:“那個金將的叉子,三股叉頭,都有兒臂粗細,卻是心毒,故意不曾打磨光滑,留下許多細小的鐵刺,因此紮爛了肝肺,難醫難愈。”

曹操摸了摸孫立的手,垂淚道:“兄弟,你可能聽見為兄說話?為兄當再遣人去搦戰,若是捉到仇人,活剮了祭你英靈。”

他一叫兄弟,又想起孫新來,前番薊州之戰受了傷,目前還在將養,回頭對夏侯虎道:“安排得力兄弟,使一輛軟車兒,速速去載了孫新、顧大嫂兩個來這裏,孫立兄弟若是有個不好,也有親人替他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