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回 三十六將盡西來

曹操萬余人陣勢,被六萬遼軍圍著狠殺,至此時,已戰死不下半數。

也就是老曹微操手段著實高明,把個普通圓陣玩出了許多變化,兵士們沖來退去,周折交替,一刻也難停駐,因此都不曾留意身邊死傷。

不然殺成這般慘況,以這些兵士質素,只怕早已大潰。

殺到後來,便連老曹也覺支撐不住,只得變為一個七星拜月的小陣:王文德、張俊、史文恭、張伯奮、張仲熊、羅延慶,連著老曹自己,各領六七百人,組成七星,旋轉掩護著中間月陣。

月陣主將,正是“一丈青”扈三娘。

扈三娘雙刀已不知砍殺多少遼兵,她畢竟是個女子,長力比不得男兒,正自頭暈眼花,陡然發現四面敵人盡數不見,呆了一會,才看清局勢:卻是曹操七將,旋轉遊走,將自己護在了中間。

扈三娘“啊”的一聲低叫,兩行情淚,汩汩而落,不由想起老曹兵陳鄭州,講解軍機場景——

“西出潼關之前,吾交代雷橫兩樁事,第一是請晁天王整頓兵馬,枕戈待旦,北方一有警訊,立刻便要出兵;第二是讓吾弟引各州數載練得的官兵,都開赴芒碭山潛伏,只待吾了卻西北戰事,轉身來取汴梁,便是用他之時。”

彼時,老曹手中把玩著一把棋子,侃侃而談:“如今吾派戴宗去傳信,約定五日之後,同取汴京。只是兩下相隔數百裏,溝通終究不便,我這裏所要做的,便是誘出遼軍大部死死鉤纏,待吾弟至,一發將之攻滅。”

他把棋子一個個擺下,演繹陣法轉動:“遼軍一旦大出,我等便以圓陣支撐,實在撐不住時,便轉七星拜月陣,若再難撐,則轉六花吐蕊陣,繼而便是五虎護山陣,再不行則是四象陣、三才陣,總之但有一口氣在,便要周旋到底——直到二郎殺來,諸般後手,便可一起發動!這座汴梁城,自此便姓武也!”

按老曹當日演繹,他作為主帥,便是七星拜月的月,六花吐蕊的蕊,五虎護山的山……始終被護在中間。

誰知今日圓陣潰散,第一次變陣,老曹便不知怎麽搗鼓了一番,竟把她扈三娘弄去了中間。

饒是扈三娘這等虎女,值此情境,亦不由芳心全醉,滿念柔情。

她這幾年閑來無事,常拉著李師師講古,曉得自古以來成大事者,多有冷漠無情一面——

譬如漢高祖拋妻棄子,唐太宗弑兄囚父,唐玄宗賜玉環白綾……便是自家這個丈夫,前世不也說過“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的言語?

然而今日,老曹身為主帥,本當坐鎮中軍,卻為了妻子,投身殺場親冒矢石,其中深情厚意,思之念及,怎不讓三娘醉心癡狂?真正如後世一位奇才所言: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心中已是暗下決心,回頭便罷免了焦挺暗探之職。

老曹個頭矮矬,一口紅刀尤為醒目,耶律大石一眼望見,喜不自勝,指著道:“隨我去殺此獠!”便領千余精銳親信,奮力殺將過來。

不料老曹這廂七星挪轉,自有玄奧,及大石殺到時,哪裏還見老曹蹤影?但見一員老將,白須飄飄,手挺鋼槍,正殺得氣喘籲籲。

耶律大石不由焦躁,大喝道:“兀那老貨,你是何人?武大郎何在!”

老將殺得一頭黃豆大小汗珠,兀自氣勢不減,把槍一擺,呵呵笑道:“瓶兒罐兒,也有兩個耳朵!你這契丹小狗,可曾聞我等十節度使,累建大功,名揚天下,上將王文德麽?”

耶律大石精於南朝諸事,伐宋以來,更是把宋朝有名文武履歷細勘,聞言冷笑:“只你便是殺晚爺的大頑!”

原來王文德少年喪父,隨母親改嫁,不意因誤會失手錯殺了繼父,無顏面對母親,因此逃亡天涯,落草為寇,後來招安立功,一直做到京兆弘農節度使,但當初錯事,卻讓他抱憾終生。

如今心中傷疤被觸,王文德頓時大怒,漲紅了老臉罵道:“契丹狗賊,亡國奴才,你的婆娘只怕都被金人睡了幾萬遍,不去投了黃河自盡,尚敢辱吾!”

耶律大石聞言,亦是狂怒,喝道:“老匹夫,好歹毒口舌,俺送你去見你晚爺罷!”

說罷揮刀便斬,王文德梃槍招架,兩個一遞一招,各展身手,麾下將士也殺做了一團。

耶律大石武藝高明,殺得王文德寸步難移,七星陣彼此連動,這邊一陣受滯,後面六陣都受牽連。

王文德亦知這一點,恨不得一口水平吞了敵將,一條槍愈發使得勁急,然而畢竟有了年紀,前面鏖戰至此,能余多少氣力?

他若仗著平生經驗纏鬥,耶律大石一時倒難奈何,偏偏心系全局,奮起拼命,頓時顯出短板,數招之間,槍法露出破綻,耶律大石臉上厲色一閃,奮起一刀,推開王文德長槍,順勢一搠,刀尖直搠入老節度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