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回 金劍難復名姓埋

眼見忠義軍中奔出數人,有以多欺少之意,李懷冷然一笑,沉聲喝道:“紀山鐵騎何在!”

背後五千鐵騎,嘩嘩踏前兩步——

兩萬只馬蹄同時踏地,其聲整齊無比,地面都為之一震,淩冽殺機,沖天而起!

那幾名寨主、當家,只覺呼吸一滯,猛扯韁繩,齊刷刷停在原地。

馬勥哈哈大笑,招手道:“怕什麽?來來來,老子絕不以多欺少,大夥兒好生鬥上一場。”

幾個寨主面色難看,掉頭便歸本陣。

倒非是他們膽怯,只因這些鐵騎著實驚人。

他一個個都頂深盔、披鎧甲,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來。

便是麾下坐騎,亦戴得鐵面、披得鐵甲,只有下面四蹄露出。

甲上更畫得各色圖紋,望去渾如洪荒怪獸一般,比之尋常鐵騎,尤要駭人幾分。

再看列陣,看似五千騎渾然一體,細看之下,卻是似密實疏。

都是三騎為一組,兩個弓手夾著一個長槍手,隨著方才踏出之勢,槍橫端,弓平舉,誰當其鋒能不動容?

莫說這些賊寇,便是婁室、銀術可看在眼中,也自震驚不已。

婁室眼珠轉動,貪婪之意漸漸濃郁。

他是打老了仗的,鐵騎之威,豈能不知?

想當初他金國方立國時,鐵騎具裝不過一二百,真正堪稱國之重器,有資格披掛上陣的,都是金國有名戰將。

此後隨著勝利越來越多,金國地盤越來越大,財富日豐,這支重騎的數量,才得以漸漸增多。

完顏阿骨打愛這支騎兵,比愛自家眼珠子尤甚,取名喚作“鐵浮屠”。

浮屠者,寶塔也,鐵浮屠人馬俱穿鐵甲,便似鐵塔一般,由是名之。

即使如此,鐵浮屠也不過兩三千數。

還是去歲打下遼國上京,得了遼人無數金鐵軍械,阿骨打這才下定決心,打造了一支萬人鐵浮屠大軍。

而這一萬鐵浮屠,於每個女真將軍的心中,都是無敵天下之象征。

誰料初次履足宋境,婁室便發現人家一夥山賊,竟有足足五千鐵騎!

這怎不叫他又恨又妒?恨不得盡數搶了來,充作自家的才好。

非止是他,所有女真人,此時心中都隱隱生出一個念頭來:

這個宋國,可真他娘的富呀!

“都不要動手!”

一聲尖銳高亢的叫喊,陡然而起。

便見金兵陣中,幾個皇城司高手,將一頂轎子擡至陣前。

轎簾一掀,指揮使葵向陽走了出來,背手仰臉,面目森冷地盯著李懷:“紀山鐵騎?這麽說,你們是王慶的紀山軍,竟然未散?”

李懷上下打量一眼:“你是何人?”

“某乃皇城司指揮使葵向陽,奉旨請金國盟軍來滅遼寇!汝等反賊殘黨,只合偷生避禍,如何竟敢光天化日,攔截大軍?”

葵向陽一面說,一面有意無意地往前踱了幾步。

李懷哈哈一笑:“好個皇城司,我兩萬大軍在伏牛山住了好幾載,你都不知,真可謂耳聰目明也。”

葵向陽老臉一紅。

皇城司職能,執掌宮禁、周廬宿衛、刺探情報,既是皇帝的保鏢,也是皇帝的耳目。

伏牛山距汴京,數百裏一馬平川,李懷這支軍,一看就曉得戰力非凡,若真有歹心,忽然發作起來,搶了汴京亦不足怪,這豈不是皇城司大大的失職?

李懷搖一搖頭,又說道:“你既說了我們是反賊殘黨,難道還理他什麽盟友、仇家?你看見此橋不曾?”

他把後方浮橋一指:“辛辛苦苦造的橋,總不能白給你用,一個人五兩銀子,一匹馬十兩,把來便讓你過,卻是童叟無欺,概不賒欠!”

葵向陽搖頭笑道:“這般說來,過你個橋,豈不要數百萬銀子?俗話說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依雜家看倒不如……”

他一邊說,一邊緩緩踱步,說到“倒不如”三字,距離李懷已不到三丈,忽然神色一厲,速度陡然暴增,一支利箭般飆射而來。

李懷卻也不傻,見他不住往前湊,早已暗自警惕,此刻雖為對方身法所驚,應變卻是絲毫不慢。

左手一按馬鞍,人已飄然下馬,不知何時出鞘的長劍,唰地直指葵向陽咽喉。

葵向陽若是沖勢不變,便似把自家咽喉送到對方劍尖上,當即吐出一口濁氣,身形一矮,奔速愈快。

李懷長劍卻也隨之一沉,依舊死死指著對方咽喉。

葵向陽倒翻一個筋鬥,退開數步,面色難看:“你這劍法同誰學來?”

李懷暗自吐一口氣。

他兩劍逼退對方,看似輕描淡寫,其中險絕之處,唯有自己心裏明白。

見識了葵向陽武藝,也自不敢怠慢,直言道:“同我叔叔金劍先生,學了些許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