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回 眾人皆呼賽活驢

楊雄說破耶律得重不難,眾人聽了,都覺不信。

楊雄也不惱,當下一笑,說道:“他那處五六萬人馬,泰半都是老兵,這些年和女真人纏鬥,也都輪番上過戰陣,余下半數,多是身強力壯漢子,不少還是匪寨出身,赦了罪過招安來廝殺。”

柴進聽他揚他人志氣,奇道:“若這般說,豈不是愈發勝不過他?我這裏不過三四千人,大多都是初次見陣,如何還說不難?”

楊雄笑道:“大官人,豈不聞:功高莫過救駕,計毒莫過劫糧!他這裏數萬人馬,又有數萬民夫,人吃馬嚼,每日耗費多少?況且他起兵甚急,秋糧還未收哩,便倉促來征戰,所帶糧草至多半月裹嚼,若得一把火燒了他糧,管教他不戰自退。”

穆弘聽了,便叫好道:“這個計策,甚得我心!若是當面交鋒,他的人多,我的人少,自難相抗,燒糧草卻又不同,左右不過幾支火把,便可湊效。”

石秀笑道:“好哥哥,不要捉弄我等:他那裏千軍萬馬,存糧處守備必然森嚴,豈是能輕易燒得的?我知你必有算計,且說出來兄弟們放心。”

楊雄哈哈大笑道:“你叫什麽‘拼命三郎’,卻不是故意混充莽漢?我才說出燒糧二字,你便曉得我有算計,分明該叫‘小諸葛’才是。”

這才說道:“不瞞眾位哥哥,這趟被他抓差,行到清州武岡鎮時,契丹人縱兵劫掠錢糧,有個漢子奔逃間吃他攔住,奮起反抗,使一條三十余斤鐵瓜錘,舞開了,數十人不敢近身。遼兵便要發箭射他,是小弟不願見好漢喪命,喝住了,上前同他交手,捉了他錘,低聲道:‘不想死便詐降,我自尋機會放你走路。’那漢子果然機靈,連忙投降,自述身份,卻是個打鐵的匠人,因此留在軍中,修補損壞的軍械。”

石秀聽了,立知其意:“哥哥意思,是要讓這漢子做內應?且不說他孤身一個,能否做得大事,只說此事九死一生,此人可有這般膽色?”

楊雄道:“我問過此人來歷,此人乃是延安府知寨武官之子,姓湯,名隆,因有一身麻點,江湖上得個諢名,喚作‘金錢豹子’!若問為人,卻是入骨好使槍棒,平生有仇必報。他被遼兵燒了鐵匠鋪,昨日尋他喝酒,尚自恨之不休,一心要弄遼軍個狠的。”

石秀聽說,點頭道:“這般說來,卻也是個硬漢!只是若要聯絡,不免哥哥耽風險。”

楊雄灑脫一笑:“我連王八也做了幾年,還怕耽什麽風險?”

眾人見他如此坦蕩,都不由絕倒,心中倒是益發佩服。

石秀也笑,笑罷道:“既然哥哥視生死如等閑,小弟亦不甘人後,當隨哥哥同去,兩個人行事,總比一個人更穩妥。”

楊雄本要推辭,見他神色堅決,曉得這是視死如歸的好漢,點點頭道:“既如此,你我兄弟生死與共。”

按楊雄說法,這股遼兵都系拼湊而成,彼此間並不相熟,他在薊州混跡衙門多年,盡曉得其中虛實,因此眾人議定,便有楊雄、石秀兩個,去尋湯隆做內應,滄州城中枕戈待旦,望見火起,盡起殺將出去。

為求穩妥,柴進又令麾下莊丁,把滿城百姓盡皆發動,不要他上陣廝殺,只是必須人手一只火把,屆時老弱婦孺上城,青壯男子出城,以壯聲勢。

當時議罷,各人分頭行事,石秀楊雄捱到天晚,各自下了一大碗爛肉面吃飽,又喝了兩角熱辣辣的酒,趁著酒意,各自背了一大包引火之物,刀也不帶一口,縋下城墻,沒入黑夜之中。

卻說遼軍圍定滄州,並不是指眾軍手拉著手,徹底將之圈住,而是結寨遙遙堵住城門。

滄州東西南三個方向,各有一萬遼兵結寨,主力卻在北面,分為前後兩個大營,前營乃是耶律得重領了戰兵駐紮,後營則是輜重、民夫所居,留有三千兵士守把。

因兩個侄兒、兩個親兒先後戰死在此,耶律得重怨恨滔天,下令破城之後,滿城盡屠,紮營完畢,便放出民夫,遍地去砍伐大木,拆卸城外民居,要待制作了攻城器械,強打城池。

他大軍一路南來這些日,楊雄仗著都頭身份,滿營亂走,早曉得他的規矩習慣,因此今日摸黑繞到營後,胡亂拆了幾塊門板、窗欞,同石秀前後擡了,把引火之物都藏在其中,大剌剌便往後營。

其時夜深,那些伐木拆房的民夫都已歸來,營門亦已關了,營外空地上點了篝火,防人劫寨,這兩個地上滾得一身泥灰,裝出一副冒冒失失蠢相,大咧咧便往營門走,守門的遼兵都頭看見,遠遠喝道:“大軍營寨在此,等閑人若敢上前,一箭射死。”

楊雄便學契丹話叫道:“我兄弟兩個是軍中民夫,搜檢的忘了時刻,歸來遲了,將軍莫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