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回 黑風虎智說二嫂

話說燕青、牛臯救下了呂方,好在不曾帶傷,所殺守衛的腰刀撿起一把,讓他拿了,三個人遮遮掩掩,避開巡夜守軍,尋了半晌,卻見一座屋前,拴著匹肥壯大馬,認得正是段三娘所騎,頓時大喜。

悄悄掩至屋側,只見屋裏光影綽綽,燕青貓步上前,舔破窗紙,往裏一看,梁紅玉被五花大綁在一張椅子上,對面一條長凳,段三娘陰沉著大臉,虎踞其上。

但見這婆娘大剌剌叉開了雙腿,兩只小船般大腳,一腳踩著地,一腳踩著凳子,右手拄著短柄狼牙棒,右手提著個酒壇子,已喝得滿臉通紅,不住口的罵韓五。

“遭瘟的、千殺的、豬狗日出挨雷劈的韓五呐!老娘丹心赤膽待他,他如何竟敢負心薄幸!”

罵的渴了,提起酒壇咕嘟咕嘟幾大口,胡亂擦把酒水,又罵梁紅玉:“小潑婦兒、騷蹄子、不得好死的賤婆娘啊!大蟲口裏的肉,你也敢癡心來奪,你且看老娘這條鐵棒,王慶那廝鳥嬪妃不知砸殺了幾多,你卻也狂了心,自來送死。”

這個淮西天魔,若是對上別個女子,豈不吃她生生唬殺?然而梁紅玉也是世間罕見的女中英豪,渾然不懼她兇惡,雖然綁的動不得,口舌兀自便給,冷笑道:“兇蠻婆子,滿口荒唐,你是本姑娘手下敗將,如何有臉賣弄威風?若不是看你可憐,陣前一刀取了你的狗命。”

段三娘跳起身,大怒道:“小潑婦兒,死到臨頭還敢犯觸老娘,哼,韓五那狗賊讓你嘗了許多快活罷?老娘今日卻叫你零碎受苦。”

梁紅玉呸的吐她一口,罵道:“休得血口噴人,你這瘋婆子自家心裏肮臟,卻不要玷汙了本姑娘!”

段三娘揮手一棒,砸碎一張桌子,發作道:“老娘臟,韓五那廝便幹凈?那廝沒同你說他如何上手的老娘麽?你這般一個千嬌百媚的小賤人,我不信他忍得住。”

梁紅玉又氣又羞,罵道:“呸!我如今熱孝在身,如何做的那等醜事?本姑娘卻不是你這般妄顧人倫的豬狗。”

她罵的這般難聽,段三娘卻是轉怒為喜,忽然瞪起眼笑道:“這般說來,你當真不曾同韓五那廝上手?”

“當然不曾!”

“怪哉怪哉!”段三娘喃喃自語:“這個韓五是條活驢子,他怎能打熬的住?他當初可是一見老娘,就做了那沒羞沒臊勾當……”

梁紅玉冷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有什麽稀奇?遇見畜生,不免也就做了牲口。”

段三娘也不動怒,只是皺眉苦想,想了片刻,忽然丟了酒壇,掂了掂掂自家胸口,又在梁紅玉尖叫聲中,掂了掂她的分量,眉開眼笑道:“原來如此,老娘曉得了,卻是那廝吃慣了肥的,嫌你塞牙。”

窗外幾人聽到這裏,都松一口氣,牛臯低聲同那兩個道:“看來韓家大嫂終究舍不得老公,我這條計謀,便好派上用場了。”

當下輕輕拉開窗子,騙腿一躍,進得房中。

段三娘正自得意,忽然眼角瞥見個黑影闖入來,只道是他關中守軍,對自己生出歹意,低吼道:“那個狂徒,敢打老娘主意!”短柄狼牙棒掄起便砸。

牛臯大驚,忙是一個懶驢打滾,就地避開,口中叫道:“姐姐莫打,是俺小牛!”

段三娘聞言止步,驚奇道:“啊呀,兄弟,你如何入得關來?”

牛臯道:“卻是韓五哥哥今日見了姐姐,急得把頭撞樹,苦苦央求小弟想個計策奪關……”

段三娘臉一虎,打斷他道:“小牛兒,你休替那不要臉的遮瞞,他若是急,也是急我捉了他的小情人!”

牛臯哭笑不得,拽著三娘來到屋角,低聲道:“姐姐可曉得此女來歷?”

段三娘回頭打量幾眼,猜測道:“這潑女子刀法厲害,我瞧著不是哪家軍將的女兒,就是哪山大王的千金。”牛臯把腿一拍,贊道:“要不梁山滿山上下,小弟如何只服姐姐?端的是女中諸葛,一猜便中!姐姐聽我說之——”

“這個梁紅玉,他爹乃是揚州兵馬都監,方臘軍來打,是她爹棄陣而逃,被揚州徐知州問罪斬首,這個女子按律,本要充任營妓,恰好武大哥經過,這女子就出聲苦求,願意戴罪立功,說是寧肯戰死,不肯為妓。”

“武大哥為人仗義,聽聞此事,自然替她說情,因此這個女子,可說是武大哥的部下,姐姐若殺了她,一則武大哥面上不好看,二則今日鬥將,我兄弟們都眼見,她好歹手下曉得留情,姐姐殺她豈非不仗義?”

段三娘憤憤不平道:“我若真個要殺她,陣前便自下手!如今何嘗要她性命?只想著毀了她的容貌,讓她不敢窺覷我老公便足矣。”

“啊呀,我的姐姐呐!”牛臯連連頓足:“你豈不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她容貌若當真毀了,於情於理,韓五哥也只能收她在房中,豈不是反而周全了他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