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回 童道夫夜戰睦州

曹操為人,才蘊天生,行軍打仗固然手到擒來,對付婦人的手段,亦是非比尋常。

然而既為婦人,多數總比少女要懂事許多,這份懂事,究而細之,便是明白自己究竟要什麽。

譬如當年結交鄒氏,老曹一共只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是:“夫人識吾否?”

第二句是:“吾為夫人故,特納張繡之降,不然滅族矣。”

第三句是:“今日得見夫人,乃天幸也。今宵願同枕席,隨吾還都,安享富貴,何如?”

這句話乃是老曹隨口所說,但若推敲其中的邏輯性、說服力,可以單獨寫成一篇文章。

所以作為一個成熟的女人,此情此景,自然知道怎麽辦。

後世倭人酷愛三國,猶喜曹操,把他的智慧充分運用於人生,並且青出於藍,只需一句話即可概括老曹三句的意思。

“太太,你也不想先生失去工作吧?”

相形於這些思維清晰的婦人,充滿奇思妙想、對愛人抱以許多感性期待的少女,恰如戰場上的愣頭青,看著不難對付,卻往往不按套路出牌,便是老司機,稍不小心,也不免被帶了節奏。

便如此刻方金芝,她並非欲為難老曹,而是真心好奇:既有神行太保,為何不寫情書?

善戰如老曹,也不免措手不及,只得暫時閉了口,高掛免戰牌。

幸好戴宗非是豬隊友,眼見老曹為難,瞄一眼金芝,心中盤算:此女這般年紀,縱知道些江湖事,料也有限。

欺她見識不足,笑眯眯道:“好叫嫂嫂得知,在下‘神行太保’這個匪號,其實得之未久,卻是隨武大哥上梁山後,同山上的高手苦學幾載,方練成這神行本事。前幾年在江州時,小弟是以刀法見長,人稱‘江州刀王’的便是——當初被那狗太守蔡九陷害,和‘及時雨’宋江同被關入死牢,正是靠小弟這身刀法,生生帶挈他殺出來。”

曹操大喜,心道這個兄弟靈敏練達,足堪大用啊!連忙敲定磚腳:“是,是,戴宗兄弟原本長於刀法,神行法是上了山方才練的。”

他得戴宗這一緩,心中已迅速推算出後續應對:若問跟哪位高人,我就說“幻魔君”喬道清,若問為何不讓喬道清送信,我就說剛收了他上山,便被差去了金國做使者,若問……

一連想好了十幾個問題的答案,不由躊躇滿志,卻見方金芝把頭一點,說:“嗯呐!”

“唔……”老曹發出蛋疼的呻吟,深覺還是婦人比較容易把握。

就在曹操感悟愛情與人生時,童貫十萬大軍已殺到了清溪城下。

此時祖士遠、白欽去幫源洞未歸,夏侯成方離烏龍嶺不久,城中守將只有參政沈壽,僉書桓逸,元帥譚高、東管守將伍應星,以及杭州二十四飛將剩余幾人,不過兵馬倒是不少——杭州退下的三萬兵,以及譚高麾下一萬多兵馬,足有四萬余人。

童貫不知方臘別有老巢,只道他定都清溪,本人必然在此,因此大軍一到,直接在城外十裏紮下營盤,廣派探馬警戒,派出數萬人馬,大舉砍伐樹木。

清溪城中哨探得知,都集中到相府議事,參政沈壽道:“童貫今日殺來,面也不曾露一露,徑自只顧紮營,又遣許多人伐木,看來竟是要做久圍之意了。”

僉書桓逸冷笑道:“他這乃是穩紮穩打的陽謀,一路廝殺而來,士卒不免疲憊,必令兵士養精蓄銳一番,造好諸般器械,方才大舉來攻。”

元帥譚高點了點頭:“此言有理!卻不可讓他這般得意,不如我等帶些兵馬,出城挑戰如何?”

“過山風”張儉苦了臉道:“譚元帥,非是兄弟滅自家威風,如今石帥等個個帶傷,西軍之中卻有幾個厲害的武將,不如待聖公到了,再做主張。”

桓逸擺手道:“我等牧守一方,卻不可屍位素餐,恒某這裏倒是有條疲兵之計,便是請伍應星、薛鬥南、張儉、元興、徐白、張道原幾位將軍,各帶三五百人,都輕裝上陣,去他營外敲鑼打鼓,他若殺出,便退入山林中,他是客軍,豈敢入山追我?如此輪番往來,吵得他徹夜難眠,哪還有氣力來打?”

譚高聽了喜道:“端的好計策!既如此,我也不在城裏坐地,帶上數百個善射的,伏在林邊,待他追兵過來,先叫他吃一陣弓箭,愈發不敢深追了。”

當下你一言我一語議論定了,各自去選人馬,把城中鑼鼓嗩呐之類盡數搜集,預備夜裏擾營所用。

他這裏安排的得意,童貫那處亦沒閑著。

幾乎同一時刻,官兵的中軍大帳中,童貫坐在帥椅上,宏聲說道:“老夫這一路上,都在細思破賊之策,想那方臘,乃是本處的地頭蛇,此城又是他的偽都,守備必然格外森嚴,人和、地利,皆非我有……然而若是強攻,折損的將士多了,老夫還如何平遼?因此思來想去,唯有出奇,才是上策——我今日派兵四下伐木,他必道我遠來疲憊,要造好器械才會攻城,這般一來,賊心不免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