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回 烏龍嶺外鼓聲摧

卻說童貫當日得了杭州,雖然得勝,三軍都有損傷,尤其戰將折了不少,當下一面休整,一面令人星夜趕路,去催秦鳳、河東兩路兵馬,速來杭州同他主力匯合。

至次日,得知辛興宗帶兵殺出一直未歸,又添憂慮,派了許多探馬四下尋找,連日不得音訊,暗自惱恨。

過了三四日,馬公直領秦鳳軍、冀景領河東兵先後趕到,報曰江陰、常熟等地俱平,反賊守將皆遭斬殺,童貫大喜。

又一日,童貫愛將趙譚領兵一萬,押糧草至杭州,童貫接見時,談及此前戰況,趙譚聞得軍中猛將先後遭挫,當即叫道:“恩相不用小將為先鋒,以至那些無能之輩折了銳氣,若早用小將時,方七佛、石寶諸賊,授首多時也。”

姚平仲、楊可世、劉光世等紛紛大怒,欲揮老拳相向,趙譚昂然冷笑,王稟素來同他有些交情,連忙上前勸和。

趙譚便趁機請為先鋒,童貫拈著愛若珍寶的十三根胡須,思忖一回,點頭應下:“趙譚,我知你武藝不凡,但反賊之中亦有善戰之輩,你若出戰,切記不可大意。”

隨領趙譚引兵一萬,充任先鋒,王稟曉得明教不乏勇將,怕他輕敵,請命做了副先鋒。

童貫留五千人鎮守杭州,提雄兵十三萬,以趙譚、王稟為先鋒,向睦州殺去。

沿途走了兩日,正遇辛興宗領著殘兵敗將奔來,趙譚上前接著,見他一行狼狽,當即口出嘲諷,辛興宗卻不是好欺負的,冷冷笑道:“你這廝知道個屁,辛某領兵三千,深入敵腹,恰逢反賊偽太子方天定領了十萬兵馬來搶杭州,辛某與他大戰三日,擊敗數十倍頑敵,力擒敵酋方天定,呵呵,你若真要在辛某面前吹噓,且去拿了方臘來!”

說罷率部昂然而去,自去同童貫報功,趙譚氣得破口大罵,隨即令眾人加速行軍:“都隨我去捉了方臘,再看這廝如何賣嘴。”

到了次日,正行軍間,忽見旁邊山道中鉆出一彪軍馬,約有三千余人,都穿南軍服色,趙譚見了大喜,連忙揮軍打了過去。

這夥南軍正是獨松關守軍,奉命撤回睦州,被趙譚殺了個措手不及,瞬間沖的大亂。

三員南將奮起力戰,卻無力挽狂瀾的本領,吳升被王稟一刀斬殺,蔣印吃趙譚殺死,剩個衛亨見不是頭,撞開條路就走。

趙譚貪功,豈肯舍了,緊緊銜尾殺去,雙方一追一逃,很快便到了老曹等人所在之地,但無論趙譚還是衛亨,都不曾注意到他們的一舉一動,皆盡收旁人眼中。

衛亨麾下本有三千五百人,此時死的死,散的散,只余一千出頭,他曉得前面便是烏龍嶺,心想搶入關隘,便算周全。

正狂奔間,斜刺裏忽然竄出一匹馬來,衛亨大驚,連忙提起長槍,馬上騎士喝道:“衛兄,認不得湯某了麽?吳、蔣二位何在?”

衛亨這才認出是二十四飛將中的“奪命秀才”,喜道:“湯將軍,如何你在這裏?他兩個都遭了官兵毒手,小弟僥幸逃生。”

湯逢士不答,只急急道:“你要逃去烏龍嶺?那裏關隘,已被方左使拆除,你若指望去那裏固守,卻是自蹈死地。”

衛亨如遭雷殛,震驚道:“方左使為何要拆了關隘?”隨即滿口叫苦:“這般說來,我此番難逃生天也,都是方七佛誤我!”

湯逢士把嘴一撇,隨即擠出真誠神色:“衛兄,若想活命,只須聽我一言!且叫你麾下兄弟,回身廝殺即可。”

衛亨苦著臉道:“殺得贏時,我豈會逃來此處?”

湯逢士叫道:“我若無個把握,難道跑出來送死?不須他們真個作戰,只要立住腳便足矣。”

衛亨半信半疑道:“湯將軍你莫害我,如今他們都是驚弓之鳥,官兵殺來一觸即潰。”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逃跑,湯逢士見越跑越遠,心中焦急,忽然扯住衛亨轡頭,強行勒停戰馬,口裏嚷道:“我同你無冤無仇,害你不就是害自己?聽我一回,管送你一場功勞。”

衛亨這廝倒也有些肝膽,咬了咬牙,大喝道:“停下,都停下,援兵已到,不必再逃了!”

原來這衛亨和死了的吳升、蔣印兩個,原本是在天目山立寨打劫的強盜,東南一帶都稱他“天目三梟”,後來投了方臘,被派去守把獨松關,麾下兵丁,多是隨他多年的嘍啰,雖然戰力不算出眾,倒是肯服他三個管轄。

因此衛亨一叫停,這些兵士雖然心中驚恐,卻也都聽話住了腳——只此一節,卻比許多宋兵都要強得多了。

湯逢士本來也擔心這些敗兵喪了膽,不肯聽令,此刻見都停下,頓時大喜:“衛兄練得好精兵!真不愧‘天目三梟’之名。”

衛亨聞言不由感傷,恨恨道:“十多年兄弟,今日陰陽相隔,我只看你湯將軍手段,若能替我兩位哥哥報得仇時,這條命也給你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