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回 他好溫柔我哭死

仗著樊瑞術法指引,曹操等人一夜穿行數十裏,披著一身朝陽,虎狼般殺入來。

按說辛興宗人馬,足足多他數倍,又是養精蓄銳數日,縱然遭了突襲,也該有一戰之力。

奈何此處地形狹長不平,便有千軍萬馬也難展開,林木又極茂密,一時間也不知殺來了多少兵馬,加上一群虎將當頭直撞,頓時殺得一片大亂。

辛興宗孤軍深入,膽氣難免不足,見這夥人來勢兇猛,哪有心思戀戰,驚得跳起身,慌道:“快走,快走,帶了方家小狗,速離此地!”

他這幾日倒不算空度,早令人四下尋探,摸熟了道路,此刻正好救命。

方金芝絕處逢生,一顆芳心撲撲亂跳,可還沒待那歡喜透出眼中,便見方天定被幾個官兵橫放在馬鞍上,從老曹相反方向逃竄,急得叫道:“武……,快、快救我弟弟!”

本是要喊武植哥哥的,忽然想起老曹借了宋江名字,方才也只自稱“武某”,定然是不欲暴露身份,因此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心想天下姓武的在所多有,人家哪裏便能猜到武植身上。

曹操聽她聲音遠遠傳來,滿是焦急之意,心中不由微微歉疚——

他設計害方天定被擒,一者是擔心方臘見官兵勢大,仗著地利死守不出,以至此戰曠日持久,要激他出戰,二者更有一番陰暗心思,若是方臘死後,又無兒子繼承,自己接手明教勢力,便更順理成章。

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他不懷好意挖了此坑,險些將方金芝也坑了進去,好在未曾真個有失,不然豈不是應了害人害己之報?

此刻見方金芝如此情急,饒是老曹一世之雄,也不由微覺慚愧,暗暗想到:這女子待我一片赤誠,癡情可憫,我卻算計她父親家當,又害了他嫡親兄弟,著實非是好漢行徑——

幸好我本就打算瞞她一生一世,她既然不知,便等於我沒做,唔,便是如此。

他行事看似隨性,其實一向謹慎,譬如前番捉放辛興宗,知道內情者不過數人,這次暗通款曲,更是只有樊瑞一人曉得經過,倒不虞輕易為人察知。

當下高聲應道:“金芝放心,天定安危,武某一力承擔。”把刀一指:“兄弟們,給我殺,莫放那狗官走了!”

這話卻也是牙疼話,他倒是不曾故意留手,然而辛興宗三千兵馬,擁堵在這狹長山道中,若是存心要跑,便是項羽重生、呂布再世,也萬萬難追上,待曹操奮力廝殺至山下,辛興宗早不知跑去了何處。

方金芝帶著剩下女兵,慢慢爬下山峰,曹操下馬,氣喘籲籲上前接著,低聲道:“金芝姑娘,卻是武某無能了,吃那廝裹挾了天定逃走,為今之計,我且令人送你先回,然後自去追那狗賊,你且放心,便是上天入地,也務必捉住了他、救出你兄弟!”

樊瑞在一旁看曹操神情惶急焦慮,言語堅定溫柔,暗自佩服不已:我這位哥哥,當真奢遮,一身豪情智勇,已是天下罕見,這一絲奸詐之氣,卻更是難得至極——你看他連愛慕他的女子都這般下氣力去哄騙,以後帶領我等爭雄逐鹿,必是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誰還能欺負了他去?

正所謂見賢思齊,樊瑞看在眼中,有心上進,當下也做焦急之狀,拉住曹操手,慌慌張張叫道:“哥哥,你奔波整夜,又下力廝殺許久,難道你是鐵打的?便是人不怕累,馬兒也受不住啊,如今童貫大軍說到便到,你貿然追擊,倘若有失,卻置兄弟們於何地?”

史進等雖不明所以,卻是真心不願曹操冒險,當下道:“哥哥且保這位姑娘先回,那位少教主,我帶著陳達、楊春去救他。”

金芝腦中一團混亂,聽得他們兄弟七嘴八舌,再看老曹殺得渾身血汙,汗透征袍,又豈忍心真個讓他去追擊?

當下哭著搖頭:“武哥哥,你的兄弟們說的不錯,人困馬乏,如何還能追上?萬一有失,豈不是我連累了你?你、你且放心,他們既然不曾殺了天定,想來必有所求,還是讓我父親同他交涉罷,要錢要地,好歹湊了給他,換得天定回來。”

她口中叫老曹放心,其實這話更似說給自己聽,好讓自己暫且放心。

旁邊幾個女兵連忙上前安慰,有幾個膽大的,上下打量曹操幾眼,見他似乎無甚兇狠模樣,便壯起膽,氣鼓鼓道:“你、你便是我們小姐心心念念的武大爺麽?小姐等你幾年,朝思夜盼,你怎地此時才來……”

金芝哭聲一滯,忙把那女兵胳膊打了一下道:“混說什麽?誰朝思夜盼來著?武哥哥自有大事要做,又不是故意來遲……”

曹操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也自憐惜,聽了這女兵所言,更覺不忍,暗自忖道:昔年本是匆匆一唔,便即離別,雖有再見之約,只道她少女懵懂,順口應付罷了……這幾年來,我又何曾真個上心?唉,卻不料此女情深如此,幾年韶華為我空度。是了,她這番急急趕路撞上辛興宗,多半也是聽了宋江之名,急於同我相見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