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回 武家昆仲入太湖(下)

曹操自報名號,島上四個頭領卻無一個現身,武松眉頭皺起,怒氣漸生,高聲道:“怎地?莫非憑我兄弟聲名,欲求一見,也不可得麽?”

話音一落,便聽那島上傳出四個人的怪笑聲,笑罷,有人高聲作歌,其聲清越慷慨,他唱的是:

『“天許老爺生綠林,大碗酒肉大稱金。

官家欲賜將軍印,太湖浩淼無處尋。”』

這個方唱罷,又一人放聲高唱,其聲粗豪:

『“天許老爺不讀書,從來殺人如殺豬。

金殿玉堂爺不住,波濤深處草做廬。”』

這一人唱罷,另一個又唱將起來,其聲尖銳:

『“天許老爺在江湖,寧為強盜不為奴。

貪官汙吏殺不盡,摘了頭顱做酒壺。”』

三個都唱罷,又有一個破鑼般嗓子直唱道:

『“天許老爺做潑皮,哥不分兮弟不離。

富貴官袍非我愛,唯有義氣不能移。”』

曹操聽他四個做歌,不由刮目相看,對武松道:“此真綠林中達觀之士也!”

武松也自欽佩:“正該是我輩中人。”

兄弟兩個正要同他細細交涉,卻聽身後嘩嘩水響,扭頭一看,卻是牛臯穿著那破浪履,劈裏啪啦自水面走了回來,曹操奇道:“不是叫你先回營中,如何又轉來?”

牛臯神色激動,低聲道:“本道是四個強盜,不料竟也是會做詩的,可惜鐵牛哥哥沒來,不過放著小弟‘青州詩聖’在此,終不能輸了體面,正好同他文比一番,說不得拜服小弟文才,就把阮家三個哥兒送還我們。”

曹操啼笑皆非,正待說話,便聽方才第一個做歌的人高聲道:“你兄弟兩個名聲,我等自知,呵呵,‘武孟德’、‘活典韋’,江湖上好大名氣也!若按江湖規矩,本該請你喝酒吃肉,殷勤款待,只是你等既做了官軍,與老爺們便是兩路人也,你是官兵,我是水賊,老爺們如今偏不買你賬,你能咬了老爺們鳥去?”

第二個粗豪聲音的笑道:“若說名聲,‘聖公’方臘如何?他令人捧著統制官的印信來求我四個出山,不是一般被我等丟去了水裏?”

第三個尖銳聲音地叫道:“你們這幹人,都是野心勃勃之輩,假仁義搏個好名,便騙那熱血熱腸的好漢子們去賣命,成全你們自家的威福,別人或上你當,我四個卻早看透了。”

最後一個破鑼嗓子嘎嘎怪笑,大聲道:“名氣越大,屁眼越黑!”

牛臯聽這般說老曹,心中大怒,指著那島罵道:“放屁,放屁!我哥哥何等豪傑,憑方臘那廝也配相提並論?我哥哥心中大志,是要恢復昔年漢唐的雄風,豈是為他個人富貴!你等四個小人,自家眼眶子淺窄也還罷了,卻不該看窄了天下英雄!今日牛爺爺便作詩一首,叫你等遺臭萬年——”

說罷高吟道:“四個狗熊眼力低,倒把鳳凰做草雞。有目不識英雄漢,他如湖海你如溪。”

武松聽了大笑:“牛兄弟作詩的本事,似比鐵牛更高一籌了。”

島上傳來一聲怒喝:“你說我等不識英雄漢,我等還說你被人賣了還替他數錢!‘武孟德’,你若真有膽色,要救你麾下兄弟,可敢獨自來我島上?”

武松怒道:“我同我大哥只兩個人,難道你們這般多人,還怕多我武二一個?”

那四個怪笑道:“要來便來,若不敢來,便等著替那三個收屍!他三個傷了我數十兄弟,不扒皮剜心,怎償此恨?”

武松還待再說,卻被曹操拉住。

武松急忙道:“哥哥,這四個不懷好意,去不得!”

曹操低聲道:“我有魚鱗寶甲,刀槍難入,又有化龍寶刀,削鐵如泥,莫說此島,便是萬馬千軍中,亦能支持一時。你也莫急,待我去後,你喚牛臯上船,讓他借破浪履給你,他若真有歹意,為兄長嘯為號,你便踏水殺來,我兄弟裏應外合,直接屠了此島!”

武松細細一想,此計大可行得,曉得老曹並非冒失行事,當即放下心來,點頭道:“好!便按哥哥計策行事。”

曹操高聲道:“也罷,二郎且在此等我,為兄的獨自去島上拜會一番。”

那四個似乎愣了愣,隨即冷笑道:“怪不得偌大名氣,膽色倒是不凡。周二,你去接了‘武孟德’上島。”

一只小船立刻劃了過來,曹操聲色不動,上了他船,這裏武松招手喚牛臯上船,附耳朵將曹操計策相告,牛臯連連點頭,當即脫下草鞋。

那叫周二的漢子將槳一扳,船兒如箭般疾馳出去,片刻便及岸邊,曹操緩步上島,數十個精壯漢子圍上來,伸手便要解了他刀,吃曹操一把推開,厲喝道:“武某這口刀,除非睡女人,否則從不離身。你島上這般多人,莫非還畏懼武某一口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