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回 揚州日暖玉生香

徐處仁聞那少女之言,眉頭一皺,兇巴巴道:“國有國法,你父親忝為兵馬都監,臨戰而逃,棄這滿城軍民不顧,深為可恨!若不是李將軍他們奮勇廝殺,全城百姓,幾為所陷也!至於如何處置你家,自有律法可依,豈能輕易變改?”

按宋律,棄軍而逃乃是大罪,斬無赦,抄沒家私,妻女入營為妓。

那女子聞言,連忙看向曹操:“李將軍,你既是揚州救星,必是有體面的,可否替奴家求個情兒?吾父臨陣脫逃,罪在不赦,禍及家人,皆悉自取,奴家非不認罪也,只是願為陣前卒,臨敵鬥死,以贖父罪,不願充做營妓,籍色相而偷生也。”

曹操還未說話,徐處仁已連連冷笑,譏嘲道:“汝一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焉敢捏造狂言?吾知汝意也,假托上陣,實欲效汝父私逃也,這等淺陋計策,豈能瞞過老夫?”

那女子聽罷,粉面怒紅,柳眉倒豎,挺胸嬌喝道:“奴雖女子,亦曾讀書,嘗聞‘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可見君子凡有所論,當有所證,知州乃是朝廷大臣,豈可無憑無據,便做妄言?”

徐處仁不料這女子竟敢當面和自己辯駁,愈發惱怒:“如何叫做無憑無據?豈不聞‘有其父必有其子’,汝父全無肝膽,能養出甚麽好兒女?”

那女子亦怒,喝道:“蜀後主劉禪樂不思蜀,北地王劉諶哭廟死節,彼亦父子也!”

徐處仁頓時無言以對,曹操“哈”的一聲,樂出聲來,心想這個女子詞鋒倒是甚銳,草鞋劉的肥兒子果然無甚氣節,那孫兒劉諶倒是頗有祖父的烈性,可謂犬父虎子也。

女子見徐處仁詞窮,卻是得理不饒人,繼續說道:“再者,知州相公說奴家手無縛雞之力,亦無根據,知州相公且看好了——”

說話間杏目圓瞪,“嘿”地一聲嬌喝,雙膀一綁,“啪”的一聲悶響,縛在身上的繩索寸寸而斷。

徐處仁張口結舌,呆滯當場。

曹操鼓掌大笑:“好個女郎,真有木蘭之雄,婦好之勇也!在下青州副將李墩子,願求小姐姓名。”

那女孩兒抿嘴一笑,爽朗抱拳:“好說!奴家揚州兵馬都監梁大勇之女,小字紅玉。”

“原來是梁小姐當面……”

“原來是梁小姐當面,在下韓世忠,軍中都稱我潑韓五,延安府綏德軍人氏,家中父母早歿,又無兄弟,孤單單在這人世間飄零,虛度三十春秋……”

曹操剛剛開口,便遭打斷,卻是韓世忠飛馬而來,馬前還拴著一個人頭,望著梁紅玉,嘴裏叨叨不休,眼中幾乎放出光來。

老曹哼了一聲,打斷他道:“怎麽就孤單單的,你不是有個老婆?兩口子你儂我儂,說不盡蜜意情濃,當真是羨煞旁人也。”

韓世忠一諤,呆呆看向曹操,臉上旋即湧現出委屈無比的神色,跳下馬大叫道:“啊呀,大哥,你如何當面拆台?梁小姐,韓某實言相告,我大哥家中嬌妻四人,皆有天香國色,你若嫁他,只好稱作梁小五……”

曹操忍無可忍,跳起一腳,踹在韓世忠大腿上:“你這潑才胡說什麽,為兄的不過敬這小姐是個巾幗豪傑,難道是要和你搶女人麽?休得丟人現眼,我問你,其他兄弟何在?怎麽就你一個回來?”

韓世忠挨了一腳也不在意,一指馬前人頭:“兄弟們還在收編俘虜,小弟斬了敵將,專來奏捷……”

一邊說話,一邊眼神忍不住飄向梁紅玉:“這廝叫什麽‘擎天神’沈剛,手使三十二斤金瓜錘,悍勇無比,奈何遇見小弟,交戰只一合,斬下他的人頭……”

他滔滔不絕賣弄,梁紅玉卻是不屑一笑,淡然道:“雖說錘棍之將不可力敵,但這廝大錘不過三十余斤,能悍勇到哪去?便是奴家掌中大刀,亦有四十八斤分量。”

見她這般冷冰冰態度,韓世忠心中愈發火熱,連忙奉承道:“啊呀呀,了不起!當今天下若論巾幗英雄,梁小姐怕是堪稱翹首。”

曹操冷眼旁觀,不由好笑:韓五這潑才,眼光最是別具一格——偏偏這個梁家小姐,天生一副壯健身胚,比我還高二尺,膀大腰圓,胸高臀厚,豈不是正長在這潑才眼珠裏?猶未難得的是,生就這般體魄,竟偏偏膚白貌美,也難怪這廝做出這副叭兒狗的嘴臉……我卻同他再搗搗亂,尋個樂子也好。

當即冷笑道:“不對吧?若論巾幗英雄,你家三娘子那條狼牙大棒,足有五六十斤分量,短棒亦有十余斤,天下女子,以武勇而論,誰能邁得過她去?”

韓世忠聞言大急,連連沖老曹擠眉弄眼,難為他這般硬漢,竟是硬生生用表情讓老曹看清了他的心聲:親達達,求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