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回 老曹失驚拜花榮

“陛下放心,小人的武藝收放自如,絕不會傷了公主!”

周通大剌剌打個包票,拱手而退。

不多時回到演武場,胯下青鬃馬咆哮,手中方天戟一枝,卻不曾披甲,皮腕紮袖褲入靴,緊打扮一身白,束發金冠特意帶上,上面四條雉雞翎,兩彩兩白,飄飄灑灑,好不神氣!

人群裏,兀術看他果然出戰,心中大快。

有那等長相英俊的看官,這裏不免要問:這個完顏烏璐公主,何以忽然出場,指名道姓挑戰周通?

原來此前在殿中,烏璐觸怒了阿骨打,周通挺身而出,一番胡說八道之下,滿堂大笑,烏璐卻是小臉兒通紅,顯然對周通這番義舉,甚為受用。

她這女兒家神情,別個都不曾留意,唯有身旁的四哥兀術看出來了,心中頓時一凜:啊呀,我這妹子,自小養尊處優,哪知人情險惡?看那姓周的,卻是個能言會道的,賣相也自不差,莫要讓我妹子上了他的套也。

這個兀術,漢名完顏宗弼,莫看如今只得十八歲,胸中溝壑,卻是不淺。

他自少年時,即看著父兄們南征北戰,建立赫赫武功,心中早有壯志,欲圖強爺勝祖,因此每日打熬氣力、琢磨軍書,又愛同那些博學者請教,打聽天下之事。

他深知父親阿骨打如今已五十出頭,一生願望,便是吞並大遼,便常常自思:待我父皇滅了大遼,如此功業,後人豈能超越?想來想去,便想出個答案來:也罷!遼國之外,天下尚有大宋、西夏,我若盡滅諸國,自然勝過我父。

因早早存了這般心思,他更看不得宋人和其妹之間,生出什麽情愫來。

因此方才在殿上,望見妹子面頰火燒,眼中異彩閃爍,兀術驚心之余,立刻將妹子拉到一旁,低聲說出一番話來。

“妹子,我指責那宋朝節度使害死你未婚夫婿,父皇他們卻是不信,只道是兵兇戰危,豈有萬全之理?可他們又豈知,為兄這二年多讀漢人史書,見識了許許多多陰謀,我女真人秉性忠厚,又豈能料到他們歹毒用心?況且方才這個周通的舉動,愈發讓為兄確信,徒單定哥之死,必為宋人所設計!”

烏璐先還不大在意,及聽到周通名字,不由吃驚:“周通?他雖有些冒失,卻不似是壞人啊。”

兀術連連搖頭:“你看,你已踏入宋人陷阱,尚不自知,正是他們詭計高明之處。那個周通當時站出,看似冒險,其實你細想,父皇原欲同南朝結盟,畢竟宋乃大國,一旦結盟,就意味著我大金國也是名正言順一國,誰也不能再以遼朝叛逆而視之,此乃父皇心中之大計也,豈會因小事而懲治宋使?那廝不過是做出冒險之態,以搏你好感罷了。”

烏璐聽了這話,先還不信,細細一想,卻又合榫合卯,那個楊樸,不就動不動便將“名正則言順、言順則事成”掛在口邊,常常建議她父皇遣使往大宋、西夏,不就是想獲得他們的承認麽?

有此等動機,阿骨打又豈會輕殺宋使?

所以周通為了免她被罰站出阻攔,看似“甘冒奇險”,其實的確不會有甚危險,最多也只是被斥退罷了。

想到這裏,她的臉色漸漸發白,連忙道:“可是,他若非喜歡我,為何要這般搏我好感?”

女真女兒,性情直爽,不落禮教,渾不覺被人喜歡是什麽醜事,大大方方便說出了心中疑惑。

兀術冷然道:“哼,我大金建國不足數年,打得偌大契丹,不敢北顧,那宋國武力,還在契丹之下,豈不懼我等滅遼後南下?大約打聽到你是父皇掌上明珠,故此想要把你騙走,以後我等若是與宋朝作對,不免投鼠忌器。”

烏璐身形一震:“這、這不過你自家猜想罷了。”

兀術長嘆口氣:“我的傻妹子,我同你兩個一母親生,難道我能害你?以我所見,那廝們在婁室軍中,得知定哥是你未婚夫婿時,大約便已定下此計,你且想,若宋使中有人能做你夫婿,與目下而言,對他們結盟我國大有助力,與長久而言,亦免得我國大舉南征,豈不是一舉萬利?婁室叔叔豪邁,豈能洞察小人之心?竟讓那武植領軍,被他借機害死定哥,又選人故意出來搏你好感。”

烏璐面色越發難看,咬唇不言。

兀術看出其已信大半,心中得意,口中又道:“妹子呵,你且再想,宋皇既然出使我國,自然選那些得力、老成之人,周通這廝如此冒失孟浪,豈能當得使者?我料定他不過佯做此態,以動你心也。況且你雖然貌美,莫非他們宋國便無佳人?以至於初見汝面,便肯為你赴死?”

烏璐先還點頭,聽到最後這句,不由瞪起眼來,怒視她四哥:“這也未必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