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回 滿山兄弟皆豪英

大隊人馬吹吹打打而行,到了水泊邊,只見帆若連雲,無數舟船早已等候多時。

阮家幾兄弟湧上前來,都叫道:“哥哥好偏心,‘船火兒’那般憊懶,也當得大官兒,偏我三兄弟還在水泊裏打混。”

曹操笑呵呵道:“你三個乃是蛟龍,區區黃河水師算什麽?回頭隨我去大海裏闖蕩,才見你兄弟本事。”

三個聞了,歡天喜地,阮小七更是彎腰曲腿,故弄出一副諂媚可笑神態,恭恭敬敬攙了曹操上船,見者無不大笑。

行過數十裏水面,遠遠只見一個先生,身穿道袍,飄飄灑灑立在金沙灘岸上。

曹操見了堆起笑來,抱拳高呼:“喬先生,貴體大好了?”

喬道清將手中羽扇一招,忽然湖面生出一陣大風,吹得那些船兒瞬間快了十余倍,轉眼便到岸邊,這才施施然回禮道:“多勞兄長掛懷,幸得安神醫調治,已好了八九成,再有半個月便能痊愈。”

李逵驚奇地看著喬道清施法,小聲和牛臯念叨道:“看他這般神通,定是好了無疑,卻故意道還要將養,好教哥哥掛懷他也。”

牛臯也低聲道:“這些弄法的花樣多哩,都生了七竅的心,一百零八彎的腸子,那似你我般直肚腸?”

喬道清何等耳力?當即瞪二人一眼,怒哼道:“哼,你兩個嚼老子舌頭麽?老子如今連酒也喝不得,都是拜你兩個所賜。”

李逵卻不著惱,笑眯眯道:“莫要擔心,休得啰唣,你有那喝不得的酒,鐵牛一力替你喝了便是,我是磊落好漢,一口唾沫一顆釘子,血債酒償,絕不肯打折扣。”

晁蓋上岸聽得,大笑道:“眾兄弟且看,這個黑廝奸猾麽?血債酒償,這個主意便是吳學究也想不出來。”

樊瑞叫道:“喬道兄莫要著惱,先前小弟也吃這廝大苦頭,他這等福將,氣運沖天,最是修道人忌諱。”

眾人七嘴八舌,你說我笑,親親熱熱上了山,忠義堂裏,早已是肉山酒海,眾人各自落座,歡呼痛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晁蓋忽然踉蹌起身,高呼道:“兄弟們,且聽晁某一言。”

眾人各自止了話頭,看向晁蓋。

晁蓋臉上酡紅,笑哈哈道:“數年之前,陽谷縣有英雄出,便是‘武孟德’武兄,那時梁山,不過兄弟十二個,嘍啰一千余,所幸和武兄不打不相識,承他福蔭,漸漸壯大,如今帶甲者十余萬,猛士雲集,說一句大話,便是昔日之田虎、王慶,江南之方臘,俺們亦覷他們如草芥一般!”

他說到這裏,眾人臉上都露出傲然之色。

晁蓋晃晃悠悠,離座走到堂中,又道:“武兄為人,汝等皆知,義氣寬和,胸襟如海,其實晁某何等人?昔日不過一村保正,後來也只一介草寇,論本領、智謀,武兄勝我何止十倍……”

“天王哥哥,你醉了也!”曹操忽然起身,就要出席拉晁蓋回來,卻被吳用、李助,一邊一個抱住臂膀。

吳用低聲道:“哥哥,晁蓋哥哥這番話,已想了許多日子,你莫要阻他。”

李助亦道:“武兄,晁天王這番話,正是全你二人義氣的良策,莫要節外生枝。”

晁蓋回頭,指著曹操哈哈大笑,笑了半晌,臉上流露出感動之色,環顧眾人道:“你們看如何?他迄今都叫我天王、天王哥哥,發自內心敬我,這等仁義重情的兄弟,自古無多。然而我為何也稱他武兄呢?”

他提出一個問題,旁邊桌上順手取一壺酒,自斟自飲幾杯,帶笑道:“當年七星聚義,截了楊制使押運的生辰綱,事情泄露,多虧宋公明報信,又蒙朱仝、雷橫兩個兄弟讓路,我同吳學究、公孫勝、劉唐、阮氏三雄逃上了梁山,得林教頭、杜遷、宋萬、朱貴相助,火並白衣秀士王倫,使錢買通官府,救出白勝,共是十二個兄弟占了梁山,按當時想法,我等也只圖半世快樂,有酒可飲,有肉可吃,有兄弟常伴左右,至於世間種種,盡皆去他娘的!此乃晁某之初心也。”

“然而若是那樣……”晁蓋神情嚴肅起來,手指一個個指過:“吳學究不會見識東京繁華,呵呵,降龍神腿!當今世上好漢無數,哪個踢翻過趙官家?”眾人聽了,齊聲大笑,不知此事的,連忙和左右打聽。

晁蓋又指向林沖:“林教頭,報不得血海深仇!”

又指向楊志:“楊制使,解不開心中怨氣!”

又往東方一指:“我公明兄弟,也全不得他做官的美夢。”

“石秀一個江湖閑漢,憑什麽娶了帝姬做老婆?”

“我等亦殺不得蔡九、賀太守、高俅等輩,聽不見老百姓發自內心的喝彩和感謝!”

聚義廳中鴉雀無聲,眾人大都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