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回 老將夏夜奮短兵(第2/3頁)

這些軍士除了額頭一抹紅巾,衣甲裝扮,都與晉中軍無二,手中大多都持短兵,一路見人就殺,許多晉兵驚醒沖出帳,劈面便遭殺死,黑夜之中,那些普通兵士哪裏在意他們額頭紅巾?只道是爆發了內亂,頓時慌作一團,全不知身邊眾人,究竟是敵是友。

軍營之中原本就是極壓抑的所在,此刻在這黑暗裏,賊兵們心中驚恐,只覺滿耳殺聲,四處是敵,一顆心都抵在喉嚨間呼吸不得,不多時,原本的壓抑便被恐怖的氛圍引爆,也不知是誰忽然放聲嚎叫,幾乎一瞬間便形成了連鎖般的反應。

那些膽小的便如被魘住一般,呆呆瞪著兩眼,伸直了脖子不斷發出驚恐的嘶嚎,性惡兇狠的,則更如發瘋一般,滿眼血紅,順手搶了兵器就亂揮亂殺,也不問是誰,凡靠近自己的便拼命去斬殺了。

一時間,營中處處都是尖嚎慘叫,無數人在黑暗中放手亂殺,甚至互相撕咬啃噬,便如迷了心智一般,剛才還安安靜靜的行營,頃刻化為修羅地獄。

許多戰將在睡夢中驚醒來,心下都湧出一個可怕的念頭:糟糕!營嘯了!

營嘯自古便是領軍者最忌諱之事,一旦嘯起發作,這支軍隊便算是廢了,任你何等猛將也絕難壓制的住。為何軍隊中往往紀律森嚴?尤其夜間,更是嚴禁軍卒亂走,大聲說笑,便是怕發生此事。

劉延慶也自一驚,叫道:“罷了,賊軍竟是營嘯了,不必我等去殺,他們自己就殺了自己也,快走,快走,莫把我們也陷進去。”

他們本來是殺人者,然而此時滿營狂嘯,賊兵發瘋般亂跑亂殺,這等驚人場景,反把宋軍都唬住了,一個個剛才還趾高氣昂如殺人魔王,這會都鵪鶉般不發一聲,緊緊跟在劉延慶身後,就要往營外沖去。

正待走時,忽聽側面雷霆般一聲怒吼:“該死宋將,敢來冒充我們的人詐門,今日必叫你們不得好死!”

劉延慶嚇了一跳,心道:“這廝好大嗓門!”

循聲望去,不由微微一驚,原來這個賊將端的威風——頭戴一頂牛角鎏金盔,披掛一襲魚鱗亮銀甲,身材有九尺長短,髭須恰掩口三牙,生的是面方肩闊,眉豎目圓,若不是皮膚黑些、臉蛋方些,倒似是盧員外轉投了晉賊一般。

這廝胯下騎一匹好馬,手上提著開山大斧,那斧面足有半拉車輪大小,滿面怒極之色,一口鋼牙咬得哢哢直響,怒目血睛,似要擇人而噬一般。

劉延慶一看此人穿戴如此整齊,不必多說,那定是宿不卸甲的慣戰之將,當下將槍一指:“呔!老夫乃是大宋河南三城節度使劉延慶,你這賊將,可通姓名。”

那大漢森然喝道:“瓶兒罐兒,也有兩個耳朵,你不知我卞祥的名麽?”

滕戡聽了,失驚道:“我久聞晉中有個叫卞祥的,乃是莊戶出身,卻是力大無窮,有一身驚天動地武藝,人稱為‘牛魔王’,被田虎封為右丞相太師的,就是你這廝麽?”

卞祥露出驕色道:“正是灑家!你既然識得厲害,如何敢來大蟲頭上撩撥?”

劉延慶呵呵笑道:“很厲害嗎?你派兵去打永安軍,被我兄弟料中,早帶了人馬去劫殺他,轉頭老夫又打破了你寨子,如今殺成營嘯之勢,你的賊兵都成驚弓之鳥,你真厲害,你去救他們啊。”

卞祥畢竟是莊農出身,雖然多讀兵書,頗有智計,但就帶兵經驗而言,遠不及劉延慶這等將門世家,對營嘯的可怕也不盡了然,當下罵道:“士兵們不過驚懼夜襲,我殺盡了賊人,彼等自安。”

說罷提大斧,徑奔劉延慶而來。

劉延慶見對方絲毫不放自己在眼裏,也不由動怒,冷笑一聲喝道:“劉某平生百戰,雖然年老,也非是誰都可欺的!”

當即策馬迎將上去,手中槍一擰,分心就刺,卞祥看都不看,大斧頭卷起一陣怪風,呼嘯著迎頭斬落,老劉心中一驚:他使重兵刃,怎地反快過我的槍去?

連忙撤槍,使一個舉火燒天往下架住,但聞喀拉一聲響,那槍杆頓時折斷,斧頭閃著寒光直落下來。

幸好劉延慶身經百戰,反應無比敏捷,一邊猛踢戰馬,一邊極力側身,那馬往旁一跳,耳邊只聞轟隆一聲,一股勁風從耳孔中灌入,那幾乎貼著他身子落空。

交手只一合,劉延慶便生出一個念頭:“吾雖然並非誰都可欺,這廝卻足以欺吾也!”

他順著避讓之勢,猛扯韁繩,那馬兒頭一扭,潑啦啦敗下陣去。

單說這一讓、一逃,端的利落無比,便似行雲流水一般,尤其展現出西軍老將精湛的禦馬技巧。

卞祥斧子剛提起來,劉延慶已回到了之前出發時的地點,便似沒曾動彈過一般,要不是地上的斷槍尚在,卞祥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