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回 橫矛立馬東京望

這一趟曹操入京都,首要目的是救帝姬,其次則欲尋機會攀上蔡京,弄些好處在手。

他這算計,林沖早知,但還是稟了曹操、晁天王,帶了一部虎騎同來。

一則是出於義氣,怕曹操等人有甚閃失,留個後手;

二則也多少存了一個想頭:萬一,有機會撞見高俅呢?

林沖心意,曹操自然洞若觀火。

他口頭雖未有所承諾,心中卻暗暗思考,如何才能教林沖得償夙願。

為此一路籌謀,甚至不惜親自冒險,雖然期間有些變故,但終究是成功將高俅誘出城來。

昨日一早,刺殺蔡鞗之前,曹操便讓戴宗出城,安排眾人如此這般應對,林沖聽說可能誘出高俅,驚喜至極,一整日不飲不食,獨自橫矛立馬,望著汴京愣愣出神。

直至日高日落,月出月隱。

就在林沖的期待漸漸冷去,以為曹操計策未能如願時,石秀飛馬而到,急急告之:曹操親自在城門血戰,要引高俅來此!

刹那間,林沖只覺魂魄一蕩,仰天大哭三聲,隨即大笑三聲,低低道:“生我者父母!再生我者,武孟德也!”

拭去淚水,取酒葫蘆,狂飲數口烈酒,只覺胸膛中熊熊火起,大喝一聲,召喚麾下虎騎,準備廝殺。

再說高俅,望著五百虎騎愣了片刻,忽然一拍腦袋:“啊呀,這些馬甲,不是給呼延灼裝備連環馬的麽?那這些軍馬……是梁山的?”

剛剛想到這支騎軍來歷,對面那員大將,伸手取下了臉上的面具。

這是一張偶爾會出現在他噩夢中的面孔,雖隔經年,卻未淡忘絲毫——

豹頭環眼,燕頷虎須,只是曾經的一抹謙和斯文已蕩然無存,雙目開闔,迸射的都是凜冽寒光,每一根胡須上,都仿佛凝結著殺氣。

“啊呀!林!沖!”

高俅周身一抖,隨即忽然歡喜起來:他不過五百余人,我這裏千軍萬馬,戰將如雲,正好趁機滅了這個惡患,夜間也得個安穩覺睡睡。

思及此處,伸手一指:“眾將聽令,哪個取得此賊人頭的,老夫保他平步青雲!”

他麾下統制官黨世英、黨世雄兩個,最是熱心功名,聞聽此言,哪裏按捺住?兩個飛馬搶出,各仗一條鐵槊,雙戰林沖。

林沖喝道:“兒郎們且待某號令!”拍馬沖出,挺蛇矛直取二將。

那黨氏兄弟立功心切,恨不得一口水平吞了林沖,但林沖武藝,圓融霸烈,早已自成一家,雖然以一敵二,亦不折半點威風。

他這條蛇矛又沉又快,黨氏兄弟雖都有萬夫莫當之勇名,此刻也都漸漸壓制在下風,倒似林沖一條矛圈住了二人一般,都不由暗驚道:怪不得太尉如此忌憚此人,當真驍勇蓋世!

眼見三人打到三十招,黨氏兄弟已是有守無攻,高俅臉色愈沉:這個林沖,武藝比之昔年,竟不可同日而語!

扭頭怒喝道:“爾輩都是同僚,就這般坐視那兩個廢物出醜麽?”

話一出口,八十萬禁軍副教頭、官帶右義衛親軍指揮使周昂大喝一聲:“林沖,你自在梁山避禍也罷了,如今敢在開封府招搖,莫怪周某不念舊情!”

說罷大斧一提,殺將過去。

林沖舞矛酣戰,力敵三將,又戰十余合,忽然虎吼道:“都教頭,周昂武藝早已在你之上,你何不讓賢?”

此話一出,頓時惱煞一個大將,正是八十萬禁軍都教頭,官帶左義衛親軍指揮使,護駕將軍丘嶽,大怒道:“禍國草寇,欲早死乎?”舞一柄三停大刀殺將出來。

所謂三停刀者,刀頭三尺三寸,刀杆三尺三寸,刀鉆三尺三寸,共九尺九寸長短,臂力稍遜者便難禦使,單是這般兵器,便堪見證丘嶽身為都教頭的本事。

按理,林沖武藝雖高,也擋不住這四個虎將合力,但今日之林沖,直似天神下凡一般,一條丈八點鋼蛇矛吞吐盤旋,如出山怪蟒、走蛟妖龍,竟是硬生生與四將戰得平分秋色。

五個將走馬燈般戰了二十合,林沖忽然暴喝一聲,長矛強行蕩開諸般兵刃,閃電般一擰,早將丘嶽心窩刺穿,翻身落馬而死。

丘嶽勇名貫於三軍,見他折在陣上,兵將們不由齊聲驚呼。

高俅自幼練相撲,拳腳槍棒皆能省得,也算是個懂行的,看見林沖這般勇武,武藝渾若天成,不見露一絲破綻,愈發膽寒,暗自道:此人不死,必為異日大患。

當下大叫道:“汝等都還等甚麽?四個不濟,便去八個,八個不行,便去十六個,不信拿這廝不下!”

此話一出,他麾下那些統制官、團練使、牙將,一個個呐喊沖出,都要爭功勞,十余將各逞英豪,將林沖圍在中間狠殺。

林沖毫無懼色,一邊抵擋,一邊瞪目高吼道:“豹騎兄弟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