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回 煌煌周氏霸王槍

周通心裏也是吃驚不小——

我欲做個蹭功勞的副先鋒,如何卻成了先鋒?

難道王定那廝還有什麽手腳,我卻不曾注意?

這究竟是個戰術上的失誤,抑或是哲學中的必然?

列位看官須知,人若一吃驚,思維往往就慢,然而思維雖慢,馬兒卻不慢,這大抵涉及到不同維度中時間的不同流速,脫離了宋人的思考能力——也只有說書人能加以描述,便是常常聽到的那句,“說時遲、那時快!”

說時遲,那時快,“小霸王”周通尚未明白自己如何便成了先鋒,那匹青鬃馬已帶著主人,似真正的霸王般踏入敵陣!

高廉這廝正在做法,眼見三百飛天神軍無往不利,殺退了對方那些善射銳士,還不待咧嘴大笑,便見一匹寶馬載著一個雄壯威武的大將直沖到面前,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

偏偏他麾下那些戰將,都以為反敗為勝已是定局,忙著收攏、整頓兵卒,要待神兵們殺崩敵人後,跟著沖鋒追殺,誰料到突然沖出個霸王,徑直一馬沖到主將身前!

他們這刻心情好有一比,就好比後世的蹴鞠,滿心認定勝券在握,全線壓過半場去,不料對方一個邊鋒殺出,長驅直入,瞬間和門將形成了單刀局面!

只驚得一個個瞪直了眼、張大了口,呆呆看著周通。

曹操那邊,也是驚呆了一片。

史文恭沖鋒時,索超的血性便已點燃,只是被敗退的飛騎們擋在路中,一時難以策應,好容易脫身出來,史文恭已在神兵中大開殺戒,周通更是一馬當先,直殺到敵軍主將面前。

這一變故,饒是以索超的驕傲,也不由喝彩:“啊呀,好漢子!李天王折在他兩個手中,也不枉了。”

王定更是連連點頭:“不說武藝,單論這般膽氣,我被他擒了,也不丟人。”

聞達更是長大了口:“我這武兄麾下,都是什麽樣的奇才?似這個周通,數落老子是大名府第四十七名的武藝,本以為只是個鼓唇弄舌的,不料竟這般豪傑!”

楊志花榮對視一眼,他兩個親眼見證過周通挾人不成反被擒的一幕,不免隱隱擔憂。

周通的確很驚慌。

但是他隨即便看見了高廉的神情——那無助失措的眼神,扭曲變形的五官,傻傻大張的口,和口中顫抖的小舌,無一不說明了高廉此刻,遠比周通自己更加驚慌。

人稱桃花山俏郎君、青州小霸王的資深山賊周通,綠林式的思維已刻入骨髓。

這種思維就是:若汝懼之,我必欺之。

俗稱見了慫人摟不住火。

見高廉如此驚惶,騰的一下,周通戰意頓時狂湧:“呔!妖人,我等好漢刀頭舔血,怕你妖術不成!”

綠沉槍一擺,先將幾個沖近前的兵卒掃飛,隨即一槍,直取高廉咽喉。

高廉大驚,慌忙反手一揮,那柄太阿劍橫掠而過,噌的一聲輕響,削掉了周通的槍頭。

得這一阻,那統制官薛元輝便及趕上,手中雙刀舞成一輪光影,直取周通。

周通連忙撒開手,幸好那青鬃馬通人性,望旁邊一跳,周通趁機拔出腰間黃金吞口的寶劍,便與薛元輝放對。

薛元輝一心要在主將面前立功,兩把刀舞得千變萬化,如長了七八只手臂一般,周通一來劍法本就平平,二來那柄劍,劍首、吞口都是黃金,劍脊上也鑲嵌了一條二尺余長的純金之龍,比一般的劍要沉重許多,強自接了幾招,便覺運轉遲鈍,不由叫苦連天。

這劍乃是曾家五虎的藏品,雖然貴重堂皇,卻不適合上陣,那日老曹讓兄弟們挑選盔甲兵刃,周通愛它奢華,先自搶了在手,洋洋得意,誰知此刻遭了報應。

眼見危在旦夕,正要呼救,忽然索超縱馬奔來,薛元輝擔心主將有失,連忙上前擋下索超,周通長喘一口氣,眼見又有十余個將佐沖將過來,不緊不慢指著笑道:“你這幹傻鳥,舍生忘死給誰瞧?沒看那老妖已死在我‘小霸王’手中麽?”

那些將佐同時大驚,慌忙看去,卻見高廉歪坐在馬上,睜著兩只死不瞑目的眼,張著一張欲說無言的口,喉頭一條槍杆深入肉裏,另一頭卻恰好抵住地面,支著他屍身不墜。

黑紅色鮮血,順著槍杆流淌,在地面已積了一攤。

一個提轄失聲叫道:“怎麽可能?吾親眼見恩相斬了你槍頭!”

周通傲然坐直身體,冷然一笑:“在下周通,江湖人稱‘小霸王’,一手霸王槍法神驚鬼怕,捅死個把人,難道還需槍頭麽?”

原來那高廉武藝不精,又是慌手慌腳,全仗寶劍鋒利才削去他槍頭,又非平平削去,那一劍側著削來,正好將槍杆又削成個尖角。

這一下若是捅在別處,有盔甲相護自也無礙,偏偏是喉頭軟嫩處中招,周通本身也用了大力,自然一招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