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回 畫戟雙刀戰正酣

倒不是這位李天王好糊弄,只因周通身形本就驚人,要不如何叫做“小霸王”?

更何況他這身行頭,也不是一般武將能配置的,除了那杆綠沉槍是他用慣的兵刃,其他件件都不凡:譬如胯下這馬,乃是當初慕容知府借著妹妹受寵,才得手的禦賜寶馬;再有身上這盔、這甲,腰間這口劍,都是曾家五虎的珍藏。

曾家五虎一則有錢,二則好武,他們用心珍藏的東西能差到哪裏?如今穿在周通身上,果然一番大將風範。

見他在那裏耀武揚威,罵陣邀戰,索超是個最心急的,頓時大怒道:“這廝不過是個草寇,竟敢如此無禮!”

正要出馬,卻被人一把抓住轡頭:“先鋒,殺雞焉用宰牛刀,且待末將去試試此人本事,若當真高強,再換先鋒殺敵。”

說罷一挾馬腹沖了出去,李成看去,卻是副先鋒王定,不由暗自叫苦:“你這廝只要爭功,卻不知人若死了,功勞何用?這什麽小霸王,聲勢非凡,便是我亦不敢輕敵,這廝如何這般莽撞就去了……咦,怪哉!”

原來周通見敵將出陣,也不膽怯,縱馬上前,與他放對,那王定也使一杆長槍,兩個人槍來槍往,廝殺了七八回合,不分勝負,李成卻是看出了不對勁來——

自家麾下部將本事幾何,李成自然深知,那這小霸王連個王定也戰不下,高上天又能高哪去?

再看一會,那二將鬥到三十合上下,周通還漸漸落在了下風,一條槍東擋西遮,兀自經不住對方攻勢。

李成大怒道:“哇呀呀,這個潑賊,原來只有這般本事,卻裝得好大排場!不拿了他千刀萬剮,怎消我恨?”

周通聞聽李成罵他,一頭抵擋王定,一頭還分心回口,叫道:“你這廝懂得個屁,‘鐵鞭王’呼延贊的嫡系玄孫呼延灼不比你奢遮?手下三千連環甲馬何等威風,不勝似你手下這些蛐蛐兒將、蟈蟈兒兵?還不是千軍萬馬中被你周大爺手擒!你也就仗著這個使槍的厲害,若是你自家上來,頭都給你打歪了去。”

罵了李成,不歇氣對王定道:“你這廝槍法,便是趙雲、姜維也難及,如何在這狗才麾下效命?真正白瞎了你這個人兒!”

正罵間,余光忽瞥見自己的部卒已扭身逃出十多丈,連忙轉單手使槍,空出右手按住劍柄吼道:“好漢子,且吃我斬神誅仙奪命劍!”

王定見他面露殺機,又聽這劍法名頭煊赫驚人,暗道這怕是他壓箱底的殺手,不敢小覷,連忙舞槍護住周身,卻見周通一帶馬,撲剌剌往回飛奔。

王定迷茫道:“他的什麽什麽奪命劍呢?”

李成大罵道:“蠢材,他這般本事,奪個屁命的奪命劍!”

一挾馬腹沖出,口中暴吼道:“今日千山萬水也要拿了這廝,兒郎們誰捉得他的,本都監重重的賞!”

一時間人喊馬嘶,五千軍馬一時全動,緊追著周通和梁山潰兵追殺過去。

那些梁山的軍卒都是精選的健兒,撒開腿跑得飛快,跑出兩裏地,兩邊樹木漸漸茂盛,都左右鉆進林中去了,李成當機立斷,大喝道:“不必管這些嘍啰,只與我追著姓周的!”

一口氣追出七八裏地,五千人跑成了長蛇陣,李成匹馬當先,心中怒不可遏:“我這匹雪白馬也是慣戰能征的好馬,怎地竟追不上這草寇?”

看官,說到此處,卻又神傷。

緣何?想那天王李成,不論立場,總是邊軍中的善戰大將,遼兵若來,也要他出陣賣命廝殺,保境安民的。這等人物騎的馬,還比不上慕容知府一個廢物的坐騎,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般比對,卻更見的曹操的胸襟,老曹當初自己都沒匹好馬騎趁,一匹烏騅踏雪還了呼延灼倒也罷了,這青鬃馬乃是不弱那烏騅的良驥,毫不猶豫便給了周通。

再往深裏說,周通這等滑溜溜的性子,緣何在曾頭市受盡苦楚,也不肯賣了曹操?就其根底,不過“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的老理罷了。

可惜的是曹操這等明主,恰如伯樂,從來稀少。多的都是予人毫厘之利,便以恩主自居,恨不得別人以命相報的蠢材。偏偏這等材料,動輒還要嘆曰:“人心不古。”種種醜態,可悲可笑。

書歸正傳——

說到這天王李成帶著大軍追殺周通,周通先還有些驚慌,待見官兵們追不上他,漸漸氣定神閑,乃至竟敢稍稍放慢馬速,一邊跑,一邊回頭大罵,更可惡者,罵的都是別出心裁、曲裏拐彎的古怪句子,李成這等久經戰陣的老成人,都不由七竅生煙,兩個眼珠子裏只有周通一道身影,腦袋瓜子裏中轉來轉去,也滿都是諸般陰險毒辣的酷刑。

又追二三裏,到了一座土山之畔,周通忽然勒馬回身,將槍一指:“呔!你這草鞋沒號、野雞沒名的老忘八,你家周將軍須沒偷你婆娘?怎地還追上癮了?來來來,咱們是水賊過河甭使狗刨,你有種的,不要以多欺少,你出一個我出一個,咱們是一個對一個、長刀對單槍,倒要看看是你死我生,還是我活你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