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回 龍遊大海虎歸山

老趙家列祖列宗保佑,慕容氏的家臣不曾回來。

李媽媽來了。

披頭散發,滿臉春光,伏地哭訴道:“官家,千萬給草民做主也,師師被那幫天殺的賊擒去啦,奴卻靠何人將養晚年?”

嚎了半天,才發現官家還捆在地上堵著嘴,跟大蛆似的鼓蛹呢,連忙爬上前,連拽帶咬,解開了繩索。

趙佶恨恨拽出塞在嘴中的麻核,一時口水長流,含含混混道:“不必叮當,瓦銀必劃為底入土!(不必驚慌,寡人必會為你做主)”

自己慢慢爬起身,腿腳都僵痹了,顫顫抖抖移到門外,慕然一驚:慕容彥達雙目圓瞪,死在天井中,胸口老大一個傷口。

“奸賊!反賊!死的倒輕巧!你躲了千刀萬剮,卻逃不了喂狗揚灰!”

趙佶指著屍體大罵幾句,終究不敢久耽,踉蹌走向地道,口中兀自道:“待寡人回宮,必會為你做主!”

趙佶離去不久,十余個健壯的小黃門,都穿黑衣,沿地道而下,手持明晃晃寶劍,見人就殺,無論是重傷未醒的同伴,還是李媽媽宅院裏眾人,盡皆殺了個幹凈,帶著慕容彥達屍首而去。

深夜時分,一匹快馬出皇城,急宣高俅入宮覲見。

高俅得報,急急將一紙信函扯碎,咽入口中吞下,穿戴整齊,面不改色去見皇帝。

一路上,腦中兀自回味著信中內容。

“太尉大人鈞鑒:草民宋江,字浮舟,陽谷人氏,行商於山東。前因男女私情,見罪於登州通判,為其面辱,羞怒之余,引夥伴石秀、穆弘、欒廷玉、時遷、樊瑞等,負氣入京,本欲結交官長,致其調任別處。天緣巧合,有幸結識衙內,義氣相聚,彼此結為知己,又蒙太尉賞拔,授吾數人官銜,此恩莫大,吾等豈不銘心深記之?”

“量吾等本意,欲在離京前拜謁太尉,當面求教,以解思慕之渴。不料平地生波,又遭是非卷入:今日從衙內遊,人群之中,衙內、樊瑞兩人一時不見,吾等焦慮不安,遍城尋找,於日暮時,僥幸看見樊瑞所留暗記,追入方知,禍首非是旁個,竟為青州知府慕容彥達也!”

“據其部署所言,慕容彥達為鮮卑慕容之後,欲復故國,故此設下陷阱,以狂藥灌於衙內,令其弑君,以期離間君臣,禍亂朝綱,他好趁機取事也。吾等受太尉大恩,又與衙內有義,豈能坐視不顧?故憤然與賊力戰,不料慕容氏臣仆,皆為武中健者,吾等僥幸救出衙內,已是人人帶傷,幸得欒廷玉飛槍刺傷賊首,才得遁逃。”

“吾等本欲歸返太尉府,不料途中衙內醒來,自稱此前狂性發作,掌摑皇帝,又一腳重創龍卵,踢得生死難測。此等滔天之禍,太尉亦難遮掩,故我等思之,決意改道出城,帶衙內徑回山東,隱其姓,埋其名,權且避禍數年,再觀以後。若朝廷追究,衙內失蹤難覓,太尉亦有推諉辯駁之寬余也。”

“回山東後,有太尉所拔官職,生意當可做大一倍。吾等皆大尉門下士也,每年今日,當進獻數十萬貫資財,以報太尉之隆恩。若太尉有用我等處,一封書來,刀山火海亦可赴之。”

“倉促提筆,言語混亂,只為報知太尉前情後果,以便應對查詢也。夥伴時遷,素擅提縱之術,鬥膽令其潛遞府上,若有驚嚇,萬請莫怪。”

“門下士頓首百拜。”

高俅眯了眯眼,這假兒子學蹴鞠不成,倒是踢得一腳好龍卵!雖然有所謂狂藥的因果,怕是也不能要了。好在並非親生,雖然有些感情,終究不至於肉痛難舍。

至於“宋江”等人,倒是頗有膽氣,這等欺君大禍,竟然也敢背下,豈不是天生的一群死士?何況“每年次日,數十萬貫資財”,想想都覺香噴噴。嗯,他特意提了什麽樊瑞、時遷之名,怕是也有為其求官之意……

還有慕容彥達老狗,看來竟然真個要一心復國了,他的手下,有自己不少對頭,這次緣何要牽扯自己入局?怕是收服魯智深、林沖等人時,許下的什麽承諾!

不過宋江那幾人,既然有本事搶出孽子,可見本事也不小,令他們坐鎮四州,也不失為對付林沖等人的手段。

及至皇宮,高俅心中已自有了取舍。

進得上書房,只見趙佶坐在軟榻上,陰影遮住面貌,看不清神情如何,只伸手一指:“你看這是何人!”

高俅這才看見地上還躺著個人,定睛一看,失聲叫道:“慕容彥達!這廝如何死了?”

趙佶冷身道:“他便是在朕的眼前,被人一槍刺死!呵呵,倒是救了朕的性命,不然,此人便要弑君也!”

幸得欒廷玉飛槍刺傷賊首……高俅想起信裏話,微一搖頭,想必他們敗逃匆忙,居然沒發現這一槍,竟直接要了慕容彥達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