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回 賢者時分定妙計

曹操操勞了數個時辰,終於救下了師師。

他踉踉蹌蹌出房來,赤著上身走過天井,就在那三座香楠木雕花小床一坐,低頭嘆息,遍體流汗,整個人都似消瘦了一圈。

武松見了大驚,連忙去打一盆熱水端來,曹操慢慢擦洗一回,穿好衣服,兀自低喘。

趁這功夫,武松又燙了一壺熱酒來,曹操接在手中,一口口喝著解乏,只覺腦海裏一片空明。

畢竟救人性命,從來就不是一件易事,便以老曹身手,也幾乎難以為繼。

眼見天光已黯,吳用四人從地道返回,自後院進房,恰見曹操坐著喝酒。

“咦?那個妮子,竟然是金枝玉葉麽?”曹操一見時遷和他們同來,立刻猜出了趙福金的根腳。

時遷笑道:“石秀哥哥好眼力,那位姑娘,乃是當朝天子第五女,封號康福帝姬,恰巧園子裏相逢,只道石秀哥哥冒死來見她,感動不已,連定情信物都已給了。”

曹操一聽大感有趣,笑道:“石秀兄弟,你這偷心本事,怕是時遷兄弟都不如你。”

石秀笑得一臉燦爛,笑道:“全憑哥哥栽培。”

曹操正待再打趣兩句,卻聽吳用道:“哥哥,時遷兄弟盜得一份奏疏,幹系極為重大。”

曹操見他神情凝重,不由坐直身體,時遷連忙從懷中摸出奏疏遞上。

此奏疏乃童貫所上,內容是重提遼國逃人馬植所獻舊策:“女真恨遼人切骨,若遣使自登萊涉海,結好女真,與約攻遼,興國可圖也。”並表示自己亦持肯定態度,建議皇帝準行,又誇耀西軍戰力,力保“一戰雪百年國恥,納幽雲重為屏障”。

曹操細看三遍,搖頭失笑:“與虎謀皮,莫過於此!昔日女真弱小時,若行此策,或有奇功。如今彼等屢敗遼人,立國數載,根基已固,羽翼早豐,再行此策,已是盡失其機。”

吳用聞言,眉頭深皺。曹操知他不解,笑道:“為何我這般說?只因那等野人,生於險惡之地,必然性蠻無禮,恰如司馬光所說,‘小人畏威不畏德’也!他正值屢勝驕狂之時,豈肯以正眼覷宋?宋國若一意結盟,先便為他小看。縱使結盟,雙方同攻遼國,若宋國亦能大勝,尚可相安一時,假使遭了敗仗,豈不是自曝其短,開門揖盜?”

吳用便說道:“哥哥,這童樞密統帥的西軍,戰力不凡,想來不至如此。”

曹操大笑道:“在二龍山時,我曾聽花和尚訴說與西夏歷年戰事。那西夏彈丸之地,窮兵黷武,外強中幹,竟也能逞兇多年,豈不可笑?若武某領兵,只需五萬眾,操練一載,長驅沙漠,一擊可覆其國!此等弱敵,西軍與之相持多年各有勝負,豈能真謂之強軍耶?”

見曹操目射精光、顧盼自雄的風采,一眾兄弟都不由心折。

武松更是笑道:“若異日哥哥領兵破夏,武二當為先鋒!”眾人大笑。

吳用想了想,又道:“哥哥,且不說他此計如何,單要自登萊涉海一議,便與我等前略大有沖突。還有,如今抓了官家在這裏,到底是殺是放,哥哥也要做個主張。”

曹操點頭道:“這卻是個不好做的題目。”

說罷皺眉,沉思片刻,搖搖頭道:“此時還不能殺他,只是也若就這般放了,我等如何自處?也罷,二郎,你和石秀、李逵、穆弘三個兄弟,且回客棧,取了行李車馬,還有‘那話兒’速回。”

幾人聽了一點頭,並肩急急走了。

曹操又想一回,卻喜腦海正值空明,那纏纏繞繞的麻煩事,都能抽絲剝繭一一理清,忽然心中一動,笑道:“這兩樁難題,未必不能一並開解……且去尋紙筆來!”

吳用正待去取,忽有一個喑啞聲音道:“紙筆在此。”

扭頭看去,卻是李師師。

她此時穿戴整齊,滿臉虛弱,咬牙皺眉,緩緩而行。

及至曹操身邊,將手中所捧筆墨放下,自己順勢坐在他身側。

曹操溫言道:“既然辛苦,何不躺著休息?”

李師師搖頭道:“事已至此,眼見便要隨郎君離京,便是躺著,又能多耽幾時?趁早起來,多少收拾些行裝。”

曹操贊道:“不驚不懼,果然不是凡俗女子,可見武某福厚。”

李師師奇道:“你不姓宋?”

曹操笑道:“東平府陽谷縣武植,便是在下。宋江卻是我別個兄弟,因在京城不便,故托他姓名行事。”

李師師嘆道:“罷了,那師師從此便是武家妾也,還望郎君憐惜,不要棄我如弊履。”

曹操正色道:“我敬師師胸懷俠義,品行高卓,敬之愛之,尚且不及,豈有見棄之時?”

李師師露出絲笑意道:“只盼郎君言而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