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回 堂堂樊樓小神仙

次日清晨,七個長長短短的漢子彼此攙扶著,打著呵欠走出樊樓。

曹操擡頭看了看天,天空灰撲撲的,不見半點日頭,冷風瑟瑟吹起,高衙內一連打了七八個寒噤,清鼻涕流了一嘴巴,指著前面的鋪子道:“羊、羊湯喝、喝一碗,不然、然,命、命交代了。”

曹操嚇一跳:“兄弟啊,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唉,你這身子骨,要養啊!”

幾人攙著滿臉死白的高衙內進了那鋪子,一人來了一碗肉湯,高衙內那碗多加了一對外腎,狠撒了一把胡椒面,吸溜吸溜喝完,這口氣算是續上了。

曹操正要付錢,高衙內一把拽住,很神氣地從懷裏摸出一塊碎銀,大約一錢模樣,啪的拍在桌上,震得碗兒碟兒亂跳,大聲道:“昨日都是哥哥壞鈔,這頓羊湯總該我請,有來有往,才是交情。”

曹操大拇指一翹:“兄弟,講究人呐!”

穆弘等人無不莞爾,只有欒廷玉,摸著懷裏一錢的紅包,觸動了心事,眼眶微微發紅。

別問,問就是胡椒粉嗆得。

走出羊湯鋪子,身上暖烘烘的好不舒暢,曹操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渾身骨節哢哢一陣響動,舒服地嘆了口氣,忽然吟道:“一生長在樊樓住,終日快活不羨仙。”

吳用一邊擦嘴,一邊想著那四千多貫花銷,雖非自己的錢,也覺肉痛,搖頭嘆道:“只恨姐兒情意假,無錢漢子便無緣。”

高衙內聽了,頓時勾起肚裏的詩蟲兒,往當街一站,搜索枯腸,高聲道:“我家哥哥甚有錢,我家老爹甚有權,汴京花花高衙內,樊樓堂堂小神仙!”

眾人齊聲喝彩:“好,好個花花高衙內,堂堂小神仙!不說衙內神仙般相貌,單說這份文采,若早生百十年,豈讓蘇東坡坐享大名?便是李太白來了也甘拜下風。”

高衙內樂得哈哈大笑,只覺這幾個好兄弟知心無比,和他們廝混,比當街明搶大娘們兒還快活十倍。

如此一連數日,曹操日日陪著高衙內廝混,手中銀錢塵沙一般揮霍,哄得高衙內把曹操視作親生爺娘般親熱,具體的表現也很感人:上來的姐兒,他竟然肯讓曹操先挑!

十月二十三日,上午時分,瘋玩了一夜的高衙內回府補覺,約定晚上來找曹操。

曹操和吳用等坐在一處商議:“這鍋湯的火候差不多了。”

吳用皺眉道:“只有一個難處,便是這廝……謹慎的很!”

曹操聞言也不由點頭。

這幾日廝混,大家多少都看出來了,高衙內瘋癲起來不是人,可是卻有一樁明白處:便是明白什麽時候不能瘋癲。

在樊樓玩耍時,面對強勢大衙內們的奚落、嘲笑,都是高衙內主動退避,背後罵兩句泄憤。這樣的人,讓他得罪官家,那當真需要好好算計。

這時樊瑞忽然一笑,從懷裏摸出一只瓷瓶:“小弟聽說,那衙內自稱小神仙,既然如何,便讓他真做一回神仙如何?”

曹操奇道:“此為何物?”

樊瑞道:“此物為鐘乳、硫黃、白石英、紫石英、赤石五味藥,研磨合成,曰寒食散,又曰五石散。服下之後,渾身燥熱,體力大進,飄飄若仙,不知敬畏禮法為何物。”

吳用驚道:“孫思邈曾道此物有大毒,魏晉時多有人為之所害,即此物乎?”

樊瑞得意道:“即此物也,以酒送服,其效倍增。”

曹操大笑,一把抓起,收入懷中:“此事如成,樊瑞兄弟乃首功也。”

到得晚間,高衙內興沖沖趕來,見面便問:“兄長,今日再去樊樓耍子?”

曹操搖頭嘆道:“連續數日,也不過那般光景。我聽聞汴京有幾位國色天香的美妓,衙內何不帶愚兄一見?”

高衙內有些不自在的笑道:“兄長這話就外行了。那等女人,美則美矣,卻是裝腔作勢,不好上手得很。真個要春風一度,不知要白送她多少銀子。呵呵,漂亮女人多的是,便她是鑲了金的?似我這等明白人,這等立牌坊的表子,多一眼都懶得看。”

曹操驚嘆道:“此誠聰明練達之論也,不過……”他慢吞吞、笑嘻嘻摸出一只瓷瓶,放在桌上:“這一小瓶,花了我五百貫錢,有個名堂,叫做陰陽和合散。”

“陰、陽、和、合、散!”單這名字,就讓高衙內興奮起來,一把拿起瓶子,期待道:“怎麽用?”

“便如其名。”曹操詭笑道:“放在酒裏,她一點,你一點,她若不向你求歡,便會五內如焚,而兄弟你呢,則能久戰不潰,任她鑲金嵌銀,也不免食髓知味,以後除非是你,別人皆味同嚼蠟也!”

高衙內聽了狂喜,連忙將小瓶收入懷中:“妙哉,妙哉,這五百貫值,簡直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