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回 曹瞞定計謀登州

曹操淡淡掃了一眼宗允兒。

這丫頭已經打翻三壺水了,雖然沒燙著人,可是兩次澆滅了碳。

他今日話說得不少,嗓子著實有些冒煙。

當!瓶子又一次翻了。

你就不能自己煮茶待客麽?曹操看了一眼宗澤,老頭兒眼神期待,正等他解說其中緣故,顯然不渴。

罷了。

曹操咽口唾沫,強笑道:“宗通判,你是有閱歷的人,實不相瞞,在下雖然是個都頭,但是和山東河北不少好漢,都能通些聲氣。據我所知,這花和尚,其志不小啊!”

宗澤眉頭擰成個川字,愁道:“老夫曾在衢州龍遊做過一任知縣,彼處百姓,多信邪教,兩浙謂之牟尼教,淮南謂之二襘子,江東謂之四果,江西謂之金剛禪,福建謂之明教、揭諦齋之類,雖名號不一,卻互有聯系,信徒白衣烏帽,所在成社,偽經妖像,至於刻版流布,便是軍中、衙門,亦不乏其信徒,便如皮下之瘡,雖未發作,其勢以成,這花和尚,難道也是此類妖人?”

好眼光!曹操是見識過方臘手下豪傑的,“皮下之瘡,其勢以成”八個字,論述精準,足以看出宗澤遠見卓識。

曹操搖頭道:“他雖是和尚,一般喝酒吃肉。倒非邪教徒,只是深感吏治腐敗,世道艱難,想取青萊登密四州教百姓有個安居樂業之所。”

話說到此處,那宗允兒竟然奇跡般煮成了茶,正待分別斟入茶碗,劈空一只大手伸來,抓住茶壺,嘩啦砸個粉碎,茶水流了一地。

曹操失望長嘆,欒廷玉等被響聲驚動,齊齊擁到門前來看。

卻見宗澤滿臉鐵青,身軀微顫,顯然怒到了極處:“占據四州!虧他敢想!若說他占山為王,還算是世道所逼,其情可憫。可一旦占據州府,養民練兵,豈不是公然造反!他亦食過大宋俸祿,豈能行此無君無父之舉!”

宗澤在萊州掖縣、膠水縣都做過縣令,如今又是登州通判,如何不知地理?這塊土地,若當真被有心人占了,以沂蒙山為門戶,真可謂易守難攻。憑朝廷如今實力,不動邊軍,萬難拿回,就是動了邊軍,也在兩可之間。

而且這塊地方,與遼國可不算遠,真打急了,逆賊發狠,幹脆投了遼國,立刻便是傾天之禍。

宗澤如憤怒的老虎一般,在簽押房裏打了幾個轉,停步喝道:“大宋乃我等母國,縱有不好,亦當修之補之,而非砸之毀之!縱有奸臣,大可刺之殺之,又豈能合盤打翻?譬如老夫,宦遊數十年,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八個字,時刻不敢忘懷。”

曹操察其言,觀其色,心中漸冷,始知宗澤鐵石心腸,絕無可說之隙。

起身來,微微笑道:“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呵呵,宗老先生的確是清官能臣,卻不知卸任之後,所造之福,又能維系多久?”

宗澤瞬間啞然,隨即眼神警惕起來。

曹操也自知這句話有些露陷,倒也不甚在乎,笑笑道:“今日得見先生,始知世上猶有忠義敢為之士,武某不勝欣慰。但於武某看來,那花和尚所思所想,也未必便落於下乘。他與先生,皆秉大道而行,所不同者,唯立場也。先生是站在宋人的立場,花和尚卻是在漢人的立場,甚至僅僅是人的立場。立場無分高低,且看你等各自手段罷了。至於在下,今日興盡,就此歸去。”

說罷長揖到地,良久方起,出門而去。

這份沒有給予周侗的尊重,他終究是給了宗澤。

在曹操心中,總是更欽佩實幹家一些。

宗澤愣了片刻,忽然喝道:“且慢!”

曹操站住,回身,滿面從容。

宗澤上下打量,目光犀利:“你這身氣度,絕非常人所能有。你當真是陽谷都頭武植?”

曹操啞然失笑,順手摸出腰牌展示。

宗澤卻搖搖頭,眼神更亮,氣勢大盛:“或許是都頭,也不止是都頭!老夫不妨明白問一句:花和尚和你,究竟以誰為主?”

果然被你看出來了,曹操暗道。

臉上就浮現出七分坦然,帶著兩分驚訝,和一份有趣的神情,仿佛完全想不到對方會這麽想:“宗先生……怕是誤會了。我武家生意做得不小,四州之地,誰將主之,於在下而言,乃是大事,不得不預先做打算。那花和尚我已特地去見過,實人傑也。登州若無先生在,我便當和他先行打好關系。但是今日見了先生,這關系要不要打,在下還待思忖一番。”

我只是個生意人,如果沒有你宗澤,我便看好花和尚能拿下此地,那就預先結交,但是有你宗澤在,我便要來親自見識一番,你能否擋得住花和尚。現在看來,還是有希望的。

宗澤眨了眨眼,竟然只是為了生意?不過,天下熙攘,皆為利往,似乎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