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王婆貪賄說風情

聽見鄭天壽喚她,王婆炸腳般跳起身,往外一看,見是曹操,兩手將大腿一拍,喜道:“啊喲喂!怪不得今天喜鵲子叫個沒休,晚上待做些針線時,房梁上又吊下個大喜蛛來,老身還琢磨哪有什麽喜事,原來是都頭大人回府。”

一邊說一邊掏出塊帕子,擦得桌椅水洗般幹凈,殷勤讓座道:“好香的酒味,都頭定是和兄弟們喝了酒回來,今日煮的好梅湯,井水裏沁的冰涼涼,上一盞與都頭解酒如何?”

曹操笑道:“我吃不得酸,你多放些糖,別不舍得。”

王婆聞言笑個不住,糖罐裏下死手舀一大勺糖,攪進梅湯中,口中道:“老身的衣食父母便是都頭,別說是糖,便是龍肝鳳髓,若是有時,也舍得捧給都頭嚼吃。”

說話間端上梅湯,曹操啜了一口,果然甜味壓住了酸,十分合口。

王婆又問鄭天壽等人,鄭天壽笑道:“走的口渴,做三個寬煎的葉子茶吧。”王婆快手快腳去忙碌,那年幼婦人站起身,細聲細氣說道:“王幹娘,既然有貴客,奴家且歸,來日再來探望幹娘。”

王婆慌叫道:“娘子且稍待。”

一邊將三盞茶一一遞上,口中一邊道:“今日卻不正是天注定的奇緣?都頭一去多日,為何偏偏今日得歸?又恰恰與小娘子相遇?武都頭,不是婆子說嘴,這樁事情,根腳還在你身上。”

曹操素知這王婆說得好風月,此時還是不由好奇:“怎地又關我事?”

王婆道:“前些日子,你麾下的鄭老板,帶著幾個先生滿縣尋房子,其中有兩戶門挨門的小院子,最是精致不過,也買下來,其中一戶當日便搬進了人家,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女兒,當家的老兒姓宋。”

曹操道:“便是我安排住下的,卻又如何?”

王婆道:“那家女兒顏色不凡,滿縣裏都傳,是武都頭的外室,府中聽了傳聞,潘娘子便哭得暈厥,大娘子便披了甲拿了刀,要殺上門去,還是老身聽見動靜,忙忙去貴府相勸。”

曹操還不知道安排寶蓮入住,竟然鬧出這個誤會,心知多半是因為自己不在,裴宣等人不願在府中久耽,故此不曾把宋寶蓮來龍去脈講得清楚。想象著金蓮大哭、三娘拔刀的景象,暗自好笑,問道:“那你是如何相勸的?”

王婆挺起胸傲然誇道:“老身當時拍著胸脯擔保,說都頭決不是那般人,此事必有誤會,討了大娘子令箭一支,親自去打探,才得知那女子一家,先前是在州城賣唱,卻是都頭說合給了手下得力的兄弟,不日歸來便要成親。”

曹操道:“正是如此。既然清楚了,想必家宅也安,只是怎地又和這位娘子牽扯上了關系?”

那婦人見說到自己,被曹操上下幾眼看得渾身發軟,連忙走進王婆裏屋躲了。

王婆嘻嘻笑道:“如何沒關系?那宋家女兒也是個路歧人,好人家誰肯娶為正妻?能嫁給都頭手下兄弟,豈不是幾輩子的積福。”

曹操皺眉道:“怎麽便叫路歧人。”

鄭天壽低聲解釋道:“哥哥,所謂路歧人,便是四處賣藝的人,這等人見多識廣、心思活泛,許多人不肯同他們嫁娶。”

曹操一聽便有了數,往裏屋一指:“這娘子也是甚麽路歧人?”

王婆拍著腿道:“要不怎麽說都頭智慧英明?端的是聞歌知意。這個娘子,閨名叫做張惜惜,唱的好慢曲,小時候也曾名動東平府!後來被一個財主花言巧語騙了,那財主騙說要娶她,其實卻嫌她是路歧人,得手了便不讓進門,只養做外室。”

說到這裏,裏屋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王婆佯做悲聲嘆息:“可憐啊,女人家的路,又有幾條能選?本來這輩子也就認了命了,誰知本縣來了個宋家女,想著一般都是路歧人,宋家女既然能嫁得真好漢,放著都頭手下好漢子無數,未必就沒個適合她的。她知道婆子受了都頭大恩,故來相求,看看能不能做一頭好媒。”

曹操聽了皺起眉,搖頭道:“宋家女兒,雖然也算甚麽路歧人,卻是個完璧之身,又是乖巧良善的性子,不然我豈肯讓自家兄弟娶她?這位張娘子,雖然沒有明媒正娶,畢竟有男人,你說這……”

他話沒說完,王婆急急道:“說到這裏,又和都頭相關!”

曹操聽得連連搖頭:“你這婆子裝神弄鬼,慣會牽強附會,怎麽就一件件都與我相關?”

王婆低聲道:“這次卻是真個相幹,不敢相瞞都頭,張惜惜先前那個孤老,復姓西門!”

曹操眉毛一挑:“西門慶?”王婆連連點頭。

早在當初抄家時,曹操便已打聽清楚,這西門慶先妻已歿,家中並無正妻,只有幾個從青樓贖身的小妾,當日抄家也都看了,雖不難看,也無驚人容貌,故此沒多過問,全部交給官府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