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神算子測字解宋

曹操連忙細問,才知宋江今早離別後,和兩個公人徑直往渡口去,走到半路,卻見江灘上坐著一人,不遠處系著條船兒,說願便宜些載他們渡江。

宋江三個高高興興上了船,及到江心,那船夫將臉一變,問三人要吃板刀面要吃餛飩,吃板刀面他船板下有一柄潑風也似快刀,一刀一個剁翻下江,吃餛飩自己脫了衣服跳江,得個囫圇,宋江和公人左右斟酌,選了個餛飩,三個抱著哭著正要跳時,恰遇見李俊帶著童威、童猛駕船,要去對岸采辦糧食,得以救下。

宋江說完,指著三角眼大漢道:“這個老兄,喚作‘船火兒’張橫,有個兄弟今在江州做魚牙子,喚作‘浪裏白條’張順,回來借筆硯,寫封家書我替他捎去給張順。”

張橫惶惶恐恐,上前拜道:“‘武孟德’大名,小弟久仰,小弟是個粗魯人,險些鑄成大錯,哥哥莫怪。”

曹操失笑道:“我不怪你,我只嘆宋兄弟命運多舛,一路上變故頗多。宋兄弟,不是我說,你只想著江州是個魚米之鄉,特意買來此地,卻不曾先找高人測算測算,看看是否與命理相合。”

這話眾人聽了都只一笑,宋江卻是聽進了耳中,他此番行程,之前尚屬順遂,從揭陽嶺開始,先是差點被李立做了包子,又被李俊一掌打得牙根松動,如今坐個船兒也差點吃了餛飩,就算倒黴,也沒這麽連著走背字的。

急急便道:“武大哥說得有理,穆弘兄弟,這鎮上可有算術靈驗的半仙,宋江當真要去問一問命理。”

穆弘尚未開口,神算子蔣敬笑道:“宋兄這話,卻搔到小弟癢處。小弟不才,文不成武不就,只愛研習算法,連帶易學命理、測字問卦,也都略懂一二。”

眾人聽了大奇,都催宋江算一算,宋江愈發上頭,急急索來紙筆:“既然蔣兄有此妙術,兄弟便測個字。”

說罷在紙上寫了個字:“就測我宋江的這個‘宋’字!”

蔣敬細細看了,緩緩道:“這個字呀,良木空懷淩雲意,頭頂有蓋難出頭啊!這個蓋,若非有人故意壓制,便是有蓋姓之人命理相沖,阻了你的運勢。”

宋江臉色幻變,暗道:“我這前半生雖無大成,卻也順風順水,四海欽敬。若說運勢轉差,卻是殺了閻婆惜那賤人之後,一年多顛沛流離,難得安樂。可我緣何殺了閻婆惜?她雖與張三私通,我便成全了二人何妨。只因她看了晁蓋書信,硬索一百條金子,我卻只收得一條,逼我無奈,這才殺人。說起來,禍根竟是晁蓋給我的金子!這蔣敬只道姓蓋之人阻我,豈知晁蓋也有個蓋字。呀!我只道晁蓋是我至愛兄弟,沒想到命中竟是他妨我……”

他肚裏正尋思,耳邊又聽得蔣敬道:“宋者,家之棟梁也,棟梁者,大木也,五行之道,生木者水,木生者火,克木者金,東方木,北方水,南方火,西方金,兄台若求好發展,東方、北方皆宜,南方、西方不利,至西方為人所伐,至南方為人做薪。若還不信時,拆開此字,更見分明,有道是無玉不成寶,立根須在家,預兆兄台雖懷壯志,卻難成大業,若要有所成就,絕不可離家鄉左右。”

宋江聞言猛醒,怪叫道:“早未遇得大賢,誤了多少大事!我家在山東,山東是北方,又是東方,正合立根須在家,宜東方北方之意!如今貿然南來,果然處處不順。”

說罷深深一揖:“事已至此,官府文書又改不得,何去何從,還請大賢教我。”

蔣敬沉吟片刻,道:“有道是百戰百勝,不如一忍,萬言萬當,不如一默。兄台為人豪邁快性,今去江州,須收斂心性,少喝酒、少說話,慎行慎言,或可免小人加害。”

宋江連連點頭,用心記下。

這裏好漢大都沒甚識見,只看宋江如此拜服,又聽蔣敬字字玄奧,都不由驚嘆,鼓掌道:“算得好,不枉他叫個神算子!”

曹操也覺好奇,笑道:“果然神算,既如此,我也測上一回。”

他提筆在手,想著要寫個什麽字,前世他一手鑄造曹魏基業,便想寫個魏字,誰知筆落,不知如何,寫的卻是一個“漢”字,心中微微一動,暗嘆一聲,棄筆道:“便測此字吧。”

蔣敬凝神細看,忽然微微顫抖起來:“漢者,天河也,左為水,右邊革天相連,李青蓮《明堂賦》有雲:‘伊皇唐之革天創元也,我高祖乃仗大順,赫然雷發以首之。’此乃天河蕩滌、天命格替之氣象也!”

一眾好漢大多聽不懂他之乎者也,但卻聽得懂“天命”二字,無不精神一振,凝神傾聽,生怕漏了一字。

蔣敬顫聲道:“漢者,又為男子稱呼,《詩經》有雲:‘江漢浮浮,武夫滔滔,江漢湯湯,武夫洸洸。’武夫一說,既合兄長之姓氏,亦合兄弟們之本色,以小弟愚見,此字之意,當為兄長於大水之畔,集合英雄武夫,蕩滌流蘇,重革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