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世英名(第2/3頁)

“注意用詞。

“青年的臉,疲憊,麻木,手銬,囁嚅。這些詞單獨看好像都沒有什麽,但它們組合在一起,卻跟寫法庭的詞構成了對比。你看,威嚴,仰視,高處,冰冷,無情的法槌落下。

“在看過這個開頭之後,判斷力一般的讀者其實已經受到了一定的心理暗示,情感上會偏向於嫌疑人一方。

“然後他寫了孫寶山這些年在獄中的病痛,寫了他老去的妻子,在沒有父親的情況下長大卻不得不隱姓埋名的女兒,配圖是一張一家三口開開心心的合照。”

“感覺到什麽了嗎?”

邊斜說到這裏的時候,便不無輕蔑地笑了一聲,回頭問了程白一句。

程白斟酌了一下,道:“同情。”

邊斜點頭:“對,這篇文章的作者在用這種方法操縱讀者的情緒。在讀到這裏的時候,很難不對孫寶山產生同情,近而對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產生憤怒的。這兩種情緒都是愚者最廉價的情緒,挑動起來毫不費力,後面再寫趙平章可能存在的過失,末尾還故意設問,讓人去想如果自己是孫寶山遇到這種情況要怎麽辦。這是在激起恐懼,也就能激起更深一層的憤怒。”

而對營銷和傳播略有了解的人都會知道,情緒是一種重要的傳播元素。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不轉不是中國人”。

早兩年被這句話綁架的傻子不知道有多少,朋友圈裏一刷就是一大堆。

邊斜雖然是個寫書的,看似與新聞這個行當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但在“調動情緒”這個點上,他是絕對的專業。

寫小說並不是“好看”那麽簡單。

事實上所謂的“好看”,只是一個故事最終呈現的整體效果,而這個效果由各個不同的方面構建。

一切好的故事都能調動起人的情緒。

或者悲,或者喜,或者好奇,或者憤怒……

換句話說,在這方面他才是行家,眼前程白讓他分析的這篇文章,在他看來也就是個入門水平。

他皺起眉:“我記得趙教授告了這個人吧?”

頭發已經差不多吹幹了,程白把吹風機收了起來,淡笑:“是告了。不過聽你分析,這種文章的操作難度其實不高?”

邊斜道:“掌握了方法的話,就沒什麽技術含量。”

程白於是了然。

邊斜想了想她剛才說的話,卻隱約感覺出點什麽來,剛想開口詢問,沒想到程白擱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朝他打了個暫停的手勢,示意他先噤聲,才拿起手機接了電話,聲音裏不無驚訝:“了了?”

“臥槽嚇死我了!”電話那頭魏了了崩潰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你快給我開開門,我到你家躲躲!”

到、到她家躲躲?

什麽情況?

程白腦袋空白了一瞬間:“可是我——”

“叮咚,叮咚!”

她話音還未落地,門外頭門鈴聲已經響了起來,伴隨而起的還有魏了了那可憐巴巴的聲音。

“程兒,我!”

程白握著手機,下意識就要去給魏了了開門,但剛往外邁出一步,就看見了那位剛吹完頭、光著腳坐在沙發上的邊大作家。

浴袍在腰間系緊。

領口散開,露出鎖骨和一片胸膛。

這貨的五官長得十分好看,就算是她這麽個知道原委的人,一眼看過去,也難免不生出幾分曖昧的誤會。

剛才她和魏了了打電話,邊斜顯然也聽到一點內容,莫名有點緊張:“那我……”

程白頓覺頭疼。

樓下門鈴奪命似的響,她飛快在這屋裏掃視一圈,瞧見了角落裏那個一人多高的大木櫃,情急之下把邊斜一拽,拉開左邊那扇門就把人塞了進去,直接道:“藏好別出聲兒。”

“砰。”

門關上了。

邊斜眼前頓時黑漆漆一片,只有兩扇門的門縫裏透進來一線光,直到擠進這櫃子裏了,聞著那隱約的樟腦丸的味道,他都沒回過神來。

我怎麽就進來了?

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程白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暫時還沒想那麽多,直接給魏了了開了門。

魏了了進來就坐在了沙發上。

那是邊斜先前坐的位置,程白看得眼皮一跳,卻問:“這十萬火急的,出什麽事了?”

魏了了拿起旁邊的抱枕就往自己腦門兒上磕:“還能是什麽事,當然是周異那個魔鬼死人臉啊!”

程白道:“你說具體——”

“叮咚,叮咚。”

門鈴竟然又響了。

程白蒙了。

她就沒搞明白今晚到底是什麽情況,怎麽一茬兒接一茬兒的?

剛想開口問是誰。

外頭摁門鈴的第三位來客卻好像知道她想問什麽似的,摁完門鈴後就自報了家門:“師姐在家嗎?我找魏了了。”

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