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在心裏

沒辦法, 人應該是真的喝醉了。

縱使邊斜心裏面有一百個陰謀論,覺得程白說不準是在玩兒自己。可真醉了的人叫不醒,也不可能叫醒一個裝醉的人。

還能怎麽辦?

認了。

好在程白這一副身板, 也就是看著高,其實輕飄飄的沒什麽重量,加上他上去扶的時候, 她又恢復了那麽一星半點兒的意識, 所以只一半重量壓在他身上往前走,勉強還算順當。

只是才走出去, 被冷風一吹, 邊斜就反應過來了。

“今天說好了是她請客, 我他媽結什麽賬啊!虧了, 虧大了……”他一想簡直氣樂了, 都沒鬧明白自己腦子長哪裏去了, 只嘀咕一聲, “不行, 程白還欠我一頓。”

冬天的夜晚。

下雨。

風裏透著蕭瑟的寒意。

他們來是程白開車一起來的,車就在停車場, 可程白喝了酒, 他也喝了且沒駕照,顯然是沒辦法開回去了。

而且, 更嚴重的問題是……

邊斜整個人一激靈:“不對啊,程律你家住哪兒來著?”

程白是真的醉迷糊了,東倒西歪地站著, 要沒邊斜扶著能倒到地上去,連眼睛都不大睜得開了。

眉頭微蹙,聲音模糊。

她好像是沒聽清:“什麽?”

邊斜心裏嘆了口氣,重復了一遍:“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兒?”

上回雖然跟周異一起送過,但現在已經記不起那個小區的地址了。

更何況,記得地址也不知道程白具體住在那棟,也很麻煩。

他看程白還能說兩句話,覺得問出地址不是問題。

沒想到,程白竟然笑了一聲,像聽見了什麽荒謬地笑話似的,回答他:“我沒有家。”

邊斜怔住。

程白唇邊的笑意在這話出口之後,便慢慢地褪去了。那一雙澄澈幽深的瞳孔裏,仿佛浸滿了雨水,濃長的眼睫上沾了淡淡的霧氣,有一刹地柔軟,但很快便成了幾分略帶惆悵的諷刺。

不經意間的傷痕,就這樣淺淺的剖開。

人是奇怪的動物。

有時,平常看著不高興的人喝醉了酒,會笑得開心;有時,平常看著很高興的人喝醉了酒,會哭得很傷心。

邊斜張了張口,過了好久,才重新開口,換了一種問法:“那你的房子在哪兒?”

程白身子晃蕩,沒力氣。

她幹脆地將自己靠在了邊斜身上,腦袋一歪,擱在他頸窩裏,自然至極地回答:“全國各地。”

邊斜:“……”

以後是真不能讓程白喝醉了。

這位大律師喝醉了酒之後也是實打實地拉仇恨。

放出去得被人打死。

眼瞧著問程白是不可能了。

他偏了偏腦袋,被程白的頭發觸到脖頸,有些發癢。但又怕她沒自己扶著直接倒地上去,所以用一只手來略收了勁,攔住了她的腰,讓她緊緊地靠在自己懷裏。

另一只手卻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通訊錄上的人很多。

給天志那些同事打電話問問程白的住址?

可程白未必想讓別人知道她喝醉了,也未必想讓人知道她今天跟自己出來喝酒了。

算了吧。

手指停留在費靖的名字上片刻,又移開了。

邊斜仔細地考慮了一下,忽然想起上次聚餐是周異送程白回去的。

他這位大經紀人應該知道。

於是一個電話就撥了過去:“老周,上回你送程律回的家吧?她家在哪兒來著,你告訴我一下。”

“……”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三秒。

邊斜還以為周異是沒聽清:“我問程律家——”

“不知道。”

異常冷漠的三個字,然後就是更加冷酷的掛斷忙音。

邊斜:???

什麽情況?

你他媽送程白回去兩次,又跟程白是師姐弟,現在竟然跟我說不知道程白住在哪兒?

還敢掛我電話!

“情敵,絕對是來自情敵的嫉妒和阻撓啊!”

沒轍了。

幹脆翻翻程白的包。

但也見了鬼了,這人包裏放著好幾個案卷u盤,可愣是沒有半點與住址有關的信息。

有幾張卡片,但也不知是不是門禁卡。

也翻出一串鑰匙,可光一串鑰匙也沒辦法知道她住哪兒。

“得,也不能真露宿街頭啊,去酒店吧。”

邊斜徹底沒了辦法,看前面正好有輛的士過來,便示意對方停下,半扶半抱著帶程白上了車,去了附近最好的酒店,開了間房。

然後放程白躺到了床上。

說實話,做出去酒店這個決定的時候,邊某人可以指天發誓,自己絕無半點邪念。

但天底下的事情就這麽邪門。

孤男寡女,深夜酒店。

這一路來可也有十幾分鐘的路程,由不得他不亂想啊。

尤其是此刻,將程白放到這柔軟的大床上的時候……

被酒意熏染得微紅的臉頰,壓在羽絨枕上,濃長的眼睫垂覆下來,遮了白日裏總是平靜淡漠的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