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等你下鍋(第4/5頁)

畢竟,宮宴這件事透著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謝馥端端地坐在鏡台前,燭火照著她一張沉靜的臉,臉上的神態在陰影裏晃動,似乎隨之明滅不定。

“也不急……”

高拱人在宮中,貴為內閣首輔,若有什麽風聲,必定也會傳到他耳中。

謝馥坐在鏡台前,盯著鏡中自己的一張臉,慢慢對滿月道:“今日早些歇下吧。”

明天先去會陳淵,再找人問問秦幼惜與陳望那件事怎樣了。

滿月應聲,已經為謝馥理好了榻上的錦被。

昏昏燭火一吹,屋中便陷入一片靜寂之中,窗外溶溶月色灑下,千家萬戶盡在眠中。

京城裏,唯一燈火通明之處,怕是內閣了。

下面大堂內,內閣諸人都坐在一起,高拱與張居正高坐上首,看得出此刻高拱的面色極其難看,張居正反倒是老神在在,面上雖有幾分嚴肅,倒也不見得如高拱一般怒形於色。

茶盞之中的茶已經只有幾分殘余的溫度,張居正略略一整袖子,端起來慢慢喝了一口。

眼瞧著在高拱說過話後,滿堂都沒了聲音,不由勸道:“元輔大人,這件事怎麽也算是皇上的私事……咱們做大臣的,怕不好開口……”

張居正話沒說完,高拱便陡然轉過眼睛來怒視著他。

“今日連叔大都要為皇上說話不成?這般、這般荒唐之事,竟出現在宮闈之中,鬧得百官皆知,眾臣皆知,皇上就不愧對列祖列宗嗎?!”

堂中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仿佛不敢面對高拱此問。

張居正心想皇帝那一档子破事兒誰不知道,只是沒想到這一次鬧大罷了。

如今太子已立,張居正還是太子的先生,半點不擔心皇帝要是玩脫了該怎麽收場,眼見著高拱越發躁怒,心裏反而越平靜,一張臉上越發不動聲色。

“元輔,咱們還是給皇上留點面子的好吧……”

“面子?”

高拱一聲冷笑,只恨得咬牙切齒。

可轉瞬之後,卻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

他幹脆地把袖子一甩,桌上的茶盞霎時被掀翻在地,一口也沒動過的茶水,全倒在地上。

高拱想起今日在殿中之所見,何其荒唐?!

他站起身來,頗為高大的身軀卻顯出幾分垂垂老態,夾雜著怒氣,三兩步跨到門口,高拱一下拉開了大門。

門外的冷風灌了進來,高拱拉著門框的兩手袖子都被風兜滿了,鼓鼓脹脹的。

他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來。

張居正還端坐在右手邊位置上,那是次輔的位置,僅在他之下。

那一瞬間,高拱覺得叔大這一身紅色的官袍,看上去這般紮眼。

眼睛一眨,高拱沒說話,終於松了兩手,轉頭大步朝外面去。

他每步都很重,一路出去的時候,像是要把地磚都給踏碎。

張居正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無喜無怒地看著眾人。

眾人也看著他。

前不久閣臣張春芳才被高拱排擠走,如今內閣之中主事的也就高拱與張居正兩個,現下連這兩人都鬧開了,內閣之中這些個小書辦們,都覺得這內閣即將成為水深火熱的修羅場了。

張居正安撫一般地一笑:“諸位不必驚慌,元輔大人脾氣不好,你們都知道。這一會兒怒極攻心,明日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下面眾人只知道今日殿中發生了十分荒唐的事情,似乎與男色有關,可到底是個什麽樣,也沒人親眼見過。

高拱為了照顧皇帝的臉面,一直也沒把這話說得很清楚,以至於眾人到現在都還迷迷糊糊。

下頭人吞了吞口水,麻著膽子悄聲問:“大人,元輔大人到底為什麽這麽生氣呀?”

聽見此問,張居正目光一轉,看向了那人。

不過是個小嘍啰,膽子倒大。

張居正半開了個玩笑:“本官都不想知道的事,你想知道?”

那人立刻打了個寒噤,瑟縮回去,搖頭如撥浪鼓。

宮外一盞盞的宮燈,排得整整齊齊,點綴著整個皇宮,卻照不亮黑夜投下的濃重陰影。

在這樣的陰影之中,一切似乎都隱形了。

哭也好,笑也罷;榮華也好,失意也罷。

在這樣的晦暗之中,一切都是虛無。

虛無,在朱翊鈞的眼底。

他站在窗前,已經凝視著內閣的方向很久。

毓慶宮正南方,隔著一片大大的廣場,就是內閣辦事的地方了。

那邊的燈火還亮著,可朱翊鈞看不見。

今日在陳皇後離開乾清宮之後,高胡子便奏事入內,誰想到鬧出一樁大風波來。

回想起來,整個皇宮都人心惶惶。

最要緊的,怕是後宮之中人人膽戰心驚吧?

朱翊鈞回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某個大太監,想起白日的場景,不由問道:“大伴,母妃可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