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幹娘

今天下午天氣還不錯,沈恙滿頭大汗地坐在屋裏,丫鬟在兩邊打著扇子。

他平心靜氣,一邊摸著茶碗,一邊呢喃著:“今兒天氣不錯……天氣不錯……”

其實都快熱瘋了。

沈恙狠狠地閉了閉眼,忽然將手中的茶碗往地面上一摔,便煩躁地一揮手:“都滾出去吧,扇得心煩。”

丫鬟們嚇得連忙往地上跪,看見沈恙不耐煩地揮手,這才戰戰兢兢地滾出去了。

沈恙的日子不好過,他喜怒不定,把丫鬟趕出去了,卻朝後面走去,瞧見水紅正坐在榻上,乖乖巧巧的。

“來,給爺捶捶背。”

沈恙直接往躺榻上一趴,便不想動了。

水紅已經是沈恙的人,這園子裏的丫鬟沒那麽多的講究,反正廖逢源也不會介意幾個丫鬟。

廖逢源得了消息,朝著沈恙這邊走的時候,真是頭發都要急掉了。

“你們怎麽出來了?沈爺呢?”

外面丫鬟哭哭啼啼站了一排,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廖逢源一問,丫鬟們委委屈屈道:“沈爺前頭還好好的,今兒不知怎麽了,一下摔了茶杯趕咱們出來了。”

說完,丫鬟們又哭了起來。

廖逢源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揮了揮手也讓她們滾了。

他一直到了門前,直接敲了敲門:“沈爺?”

沈恙在裏頭,聲音懶洋洋的,跟沒吃飯一樣:“廖老板若是沒有什麽要緊消息就不用進來了,外頭熱,一開門熱氣就撲進來了。”

廖逢源只恨手裏沒一盆狗血,若是有,早就直接給沈恙潑進去了。

他直接推門進去了,一直往裏走,就瞧見沈恙懶洋洋地趴在踏上,一手捏著扇子給自己扇風,水紅就側坐在旁邊給他捶背。

見廖逢源進來,沈恙擡眼一瞥,又嘆了一口氣收回目光來:“出事兒了?”

這哪天不出事兒?

廖逢源長嘆一聲,讓水紅出去了,屋裏就剩下兩個人。

沈恙也起身,光著腳在從屋裏站起來。坐到了太師椅上,等廖逢源說話。

“沈爺自己是做布匹生意起來的,現在您躲到我的莊子上來,您自己那邊的布匹生意出了問題了。有人要拿權,這會兒正在揚州那邊鬧騰,現在不知結果。”

沈恙挑眉:“哦?是我哪個手下,還是被我整過的那些?”

商場上,誰沒幾個對手?

被沈恙捅過的人太多了,他根本不會記得,他的手下也有不少,背後幫助自己出過力的數都數不過來。

廖逢源沉默了片刻,只道:“都有。”

更難聽的話是——該背叛沈恙的都背叛了,不該背叛的也背叛了。

沈恙自然聽出了廖逢源後面的話了,他笑眯眯地看向了廖逢源:“沈某人現在在想,廖掌櫃的是不是其中一個呢。”

廖逢源面色一變,眼神閃爍了好一會兒。

他嘆了口氣:“人都說姜還是老的辣,當年我見著沈爺年輕,也沒放在眼裏,豈料我自己栽了這麽大個跟頭。您敢躲到我這裏來,豈敢沒個依仗?就算我當初再怎麽恨您,如今也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想殺你,又談何容易?”

殺了一個沈恙,下一個要死的就是自己。

這是一個需要同舟共濟的難關,而不是窩裏反。

廖逢源也不是什麽善良的商人了,都說是無奸不商,無商不奸。

他跟沈恙都不可能是善類,所以說話彼此坦白一些也是好事。

廖逢源不掩飾對著可畏後生的殺意,沈恙也完全不掩飾對這一位老前輩的鄙夷。不過是因為共同的利益捆綁,如今才可相安無事。

沈恙仰著頭,看著屋頂,忽然問道:“距離秦淮中秋燈會還有幾日?”

“五日。”

廖逢源不明白他怎麽忽然問這個。

沈恙笑了一聲:“月是中秋圓,人是中秋死,我就中秋來解決這些人好了,到時候少不得您來搭把手的。”

沈恙說得跟自己只有廖逢源這個朋友了一般,實則……

廖逢源信不過沈恙。

他在沈恙這邊答應了這件事,轉身出了這邊的園子,卻直接上了轎子,讓人擡著拜訪張廷玉去了。

將自己面臨的問題一說,尤其說了一句“五日後”,廖逢源心底有些忐忑,問他道:“沈恙到底是怎麽想的?”

這人一把鐵算盤扒拉起來,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麽。

廖逢源是個局內人,相對來說,張廷玉一直是一種置身事外的狀態。

這一把火,怎麽也燒不到他的身上去的。

張廷玉給廖逢源斟了一杯茶,瞥了一眼門口,波瀾不驚道:“要沈恙跟廖掌櫃的死的,是索額圖跟太子……”

“噗!”

廖逢源嚇得直接噴了一桌,咳嗽個不停。

他還以為張廷玉開口就要跟自己分析一下如今的局勢,看看沈恙是不是有什麽貓膩,哪裏想到張廷玉一開口就是這麽可怕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