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雨滴

大荒出了一件奇事,那藏閣的唐時竟然去自在閣上住了。

原本唐時不過是暗中出手護著小自在天這邊,可是在上次出手解決了魔修來的攻擊之後,事情不知怎的就傳開了。

眾人都猜到肯定是唐時出手,若說是大荒之中誰跟小自在天的交情過從最深,也只有一個唐時了。

而今天隼浮島在北,小自在天在南,一部分人遷入大荒,一部分人則留守小自在天。

不過東海罪淵再也沒有罪力散發而出,唐時雖沒去看過,卻也知道——那罪淵下面,最中間那一出,應當已經被石柱給填上。

是非投入東海罪淵之後九百九十九日,東西兩海分界線、樞隱星半輪月的海霧之中,忽然便出現了一座高大的石像,從靈樞大陸的東西兩岸,都能看見。

在海上霧氣濃厚之時,之瞧得見一個模糊的影子,若是碰到天氣好,陽光普照,海上颶風吹卷走無數的海霧,那石像就會清晰地出現在航線的盡頭。

無數人發現了這石像,只看得出是一名左手合半十,右手執著佛珠的年輕僧人,閉著眼,只看著便覺得溫和,有一種再焦躁的情緒都會在這一眼的時間之中平息的感覺。

只是當不少人慕名而去,趁著大船小船出海,或者是禦劍禦空而行,一直往東海而去,甚至穿越了罪淵,也不曾真正見到這石像。那石像似乎只是一個影子,只有隔得遠的時候才能看到,有時候清晰,有時候模糊。真正到了近前,卻真的變成水中月、鏡中花。

唐時自然知道這異象,也知道那僧人是誰,可是他從來不去看。

不過是個已經死了的人,他還去理會什麽?

他在山頂上站了很久,原本以為小自在天的佛修們已經去遠了,可是他沒有想到,印空會出現。

最終他還是去了自在閣,上了第十層。

對於唐時這種隨意串門的行為,大荒之中自然是有諸多的非議,但是誰也不敢站出來指責唐時什麽。

誰敢指責?

有時候,一個人的行事風格和手段,已經深入人心,即便是這個人做了再出格的事情,旁人也只當是尋常了。

唐時,便在此列。

比這個更過分的事情都做了不知道多少了,也沒人去譴責他。

作為幾乎是唯一一個被唐時明確表示過的人,湯涯這個藏閣閣主,自然不會去譴責唐時。

有關於是非的一切,興許都是唐時的忌諱吧?

他還記得,唐時說喜歡是非。

興許在旁人的眼中,這兩個人也就是關系好一些,走得近一點,可唐時當初親口說了那些話之後,是非與唐時的一切,在湯涯的眼中就有了不一樣的意思。

只可惜,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湯涯由著唐時胡來,別人也懶得管,人家藏閣閣主沒話,小自在天更是沒意見,他們操什麽心?

所以即便是非議遍地,漸漸地也沒有人管了。

唐時現在還在閉關之中。

修行的乃是蟲二寶鑒,詩歌之境,經歷過了這世間種種悲歡離合,唐時的感悟似乎又深了一層。

在進入自在閣第十層那小小的閣樓的時候,整個自在閣扇區還是一片的荒蕪,可是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看著毫無灰塵的房間,輕輕將那一扇門推開,便聞見淡淡的佛香味道。

站在高塔之上,頭頂便是暮鼓晨鐘,正是夕陽從地平線上下去的時候,整個自在閣扇區竟然已經生長出無數的樹木,雖然看著跟別的扇區還有察覺,不過已經好了不少。

尤其是在自在閣周圍,那些花草樹木,其實都跟小自在天島上的差不多。

閉關之前聽印空說,僧人們來的時候,帶了許許多多小自在天上的舊物,即便是換了新地方,也不會忘記當初從何處而來,保持著一些舊有的習慣。靈樞大陸固然好,可是小自在天本身跟靈樞大陸的大體修煉方式是不一樣的,走的也不是一個路線,有時候堅持本心很重要。

他站在門前,看到下面有不少的僧人在遠處,踏著暮色歸來。

掐指一算,竟然又閉關了許久。

回頭一看的時候,整個自在閣已經看不出新建的模樣了,隱隱約約有一種厚重和滄桑的感覺了。

他知道,這種感覺不是來自於歲月的短暫流逝,而是由這些修為微末的小自在天僧人帶來。

歷史和底蘊很厚重,走到哪裏,這種厚重感也不會消失。

即便是再次有風雲的變換,那種厚重給所有小自在天佛修留下的印刻,也永不消失。

就像是唐時,無數次想到是非,伴隨而來的總是那種厚重感。

即便是很年輕的佛修,身上也褪不去那種感覺。

唐時一念及此,回頭看到的時候,便見到了那柱子旁邊掛著的東西。

一串佛珠。

很眼熟的一串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