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 敬道畏法近秘典(第2/2頁)

更有甚者,凍傷損毀與煞氣侵蝕同時間呈現在了肉身道軀上,內外周天盡都交困之際,看似是勉力支撐著尚還在站立著,實則暗中不得不稍有所倚靠在側旁人的身上,才勉強不至於失禮。

怎麽會這樣的狼狽?

楚維陽在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她們的時候,或許是親身經歷了那巫覡祭火化成的汪洋火海風暴洗禮的緣故,或許是真切的洞見了剛剛時楚維陽創舉的緣故,這會兒,竟無一人膽敢擡起頭來,哪怕看上楚維陽一眼。

唯一人是例外。

那便是立身在人群最前方的宮紈竹,她的身上,同樣有著寒風與煞氣侵襲而過的余韻痕跡,但是自始至終,宮紈竹都能夠冷靜的立身在那裏,好像那寒風與煞氣縱然造成了些許痛楚的感覺,卻未必能夠教她失態。

而仰起頭來正往這寬闊蟾宮之中看來的時候,空曠的道殿之中,是楚維陽慵懶閑坐在蒲團之上的身形,仿佛是這人世間的孤傲與寥落的神韻在這一刻終是凝聚成了有相的展露。

而在楚維陽的身後,則是一面屏風顯照,屏風上,那頁承載著書經的靈符紙,那秘典的原本,尚還未曾被楚維陽揭下,仍舊懸掛在了那裏,一眼看去時,是那沛然而無上的神韻,是像是貫連著天地的神韻之中,玄色與金紅顏色交織而成的滿蘊靈韻。

楚維陽的身形,宮紈竹都尚還有著一瞬間直視的膽量,可偏生目光落在那一頁書經的時候,僅只是那璀璨靈光的洞照,便竟教宮紈竹在還來不及瞧見那些真切篆紋的時候,便像是自慚形穢一般,趕忙低下了頭去。

於是,當楚維陽的目光落到宮紈竹身上的時候,正逢瞧見了宮紈竹低下頭來的這一動作。

那是楚維陽極罕有的在一個修士的身上所洞見的對於道與法的敬畏。

或許尋常微末修士,能對道法常懷敬畏,但是這種敬畏也是因為著經年累月間的求而不得。

而愈是天驕妖孽般的道子,那些驚才絕艷的修士,往往也正因為高卓才情使得太多道法的曼妙得以唾手可得,反而在他們縹緲也好,肆意也罷的思感與念頭之中,已然少見得甚麽對於道法的敬畏之心。

這不好。

倘若連己身所修持著的道與法都無有敬畏的人,楚維陽幾乎無法想到,這樣的人或者縹緲或者肆意的氣質之下,那一顆實則狷狂的道心之中,還有甚麽是值得他們敬畏的。

而似乎也是察覺到了楚維陽視野的注視,幾乎在低下頭來的頃刻間,宮紈竹在緩步邁過了紫金蟾宮門檻的頃刻間,便恭敬而溫馴的以大禮跪拜於地。

這不是楚維陽第一次見到宮紈竹跪拜了。

可是往昔的時候,她往往是在拱手作揖之後,復又跪拜,而且,宮紈竹的數度跪拜,也從未有哪一次,像今日這般,將腰塌的那樣的沉,使得楚維陽饒是閑坐在原地裏,都能夠瞧見那最為順滑的桃形弧度。

甚至這一瞬間,楚維陽無端的有著一種錯覺,這一刻的宮紈竹,並非是在跪自己,而是在跪那頁書經原本。

而伴隨著這樣恍惚的念頭從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之中一閃而過,道人的目光再度落在宮紈竹身上的時候,楚維陽復又忽地發覺,饒是觸碰著幾乎鋪陳了一層幽冰的地面,宮紈竹的身形仍舊維持著平靜,從始至終,她都未曾有所顫抖過。

於是,楚維陽笑了笑,才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

“這一遭又是怎麽了?竟如此的狼狽?”

“回稟長老……”

不等宮紈竹開口繼續言說下去,楚維陽便繼續開口道。

“近前些來言說。”

話音落下時,宮紈竹似是頓了頓,進而,她竟也未起身,便這樣往前膝行了一段。

“再近前些來。”

如是,宮紈竹復又依言而行。

“再近前些來。”

最後,直至楚維陽的手輕輕擡起的時候,便已經能夠輕易的捏住宮紈竹下巴的時候,她的面容被楚維陽這樣輕輕用力著揚起來。

而這一刻,楚維陽竟也未曾再糾結於剛剛的那個問題。

“書經落在紙上,便是給人看的,你既想要看,不妨便仔仔細細地將之看清楚了。”

可是哪怕楚維陽捏著她的下巴,教宮紈竹昂起了頭來,可是自始至終,宮紈竹的目光卻未曾落在那木屏風上,更相反,這一刻,宮紈竹在直視著楚維陽,道人甚至能夠從宮紈竹那清澈的眼波之中洞見己身那蛇鱗的幽光。

“長老,弟子以無上寶材養煉了祭火,而今,已能捋直了舌頭跟您說話了。”

似乎也正是因為心中有了敬畏,這一刻的宮紈竹,竟變得前所未有的大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