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百尺竿頭難卻步(第2/2頁)

連帶著,那尖利的聲音也一同戛然而止。

在她的視野注視之中,並非是那一身細密蛇鱗,只一眼看去時便教人覺得幽冷滑膩的身形。

可是此刻映照在她眼眸之中的,卻是真正的人,褪去了一些獸相的,未曾抵至金丹巔峰境界,便具備著完整人身的“人”。

雖然此刻,楚維陽披頭散發,一雙幽深的像是能夠將一切盡皆鯨吞的眼眸在直視著自己,但是這電光石火間的對視,卻仍舊教其人透過那近乎獨一無二的神韻,認定眼前之人便是玄河老魔!

霎時間,像是有著一道驚雷從她的思感與念頭之中倏忽間劃過。

好像是透過這頃刻間她所洞見的這諸般微末的細節,已然能夠教她推演與猜度出許多許多的脈絡與框架,此刻,那一團亂麻也似的表象之下的一個線頭好像就這樣被把握在了手中。

可是不等其人繼續猜度與推演下去,楚維陽那冷漠的聲音響起的頃刻間,便驟然間破去了她的思感與念頭。

“聒噪!”

“可殺而不可辱?”

“你以為這是辱?若是因汝的聒噪,而使得貧道的印證有了怎麽樣的出入,彼時貧道當會教你好生明白明白,甚麽是折辱!”

說罷,楚維陽冷冷地撇過其人一眼之後,復又看向了那寬闊石室的幽暗深處。

而這會兒,好似是已經適應了這石室的幽暗,這正道修士的視野也隨即有了些適應,她在這幽暗的寬闊石室之中,看到了一排排數之不盡的寒玉雲床。

幾乎可以想象得到,在俘虜被炮制的最多的時候,此間大抵每一張雲床之上,都淒慘的橫躺著那正道的道友們。

他們或許有著比自己更為淒慘的下場。

但是而今再看去時,入目所見,這些寒玉雲床之上盡都空蕩蕩的,再沒有甚麽人橫躺在其上,僅只在那原本該水潤的平整玉石表面,她看到了一道道已經淤積成了烏色的血痕。

幾乎頃刻間,她癟著嘴,眨巴著眼睛,便已經落下了淚來。

“孽畜——!”

這般憤恨的低聲謾罵著,可是這回,她的聲音卻被掩埋在了那更為淒厲的重新響徹的起此彼伏的魂音之中。

那一切煉獄的意境來源。

而當女修隨著楚維陽的目光,往幽暗石室的更深處看去的時候,她終是洞見了幽暗石室盡頭的景象。

那是一道道的烏金鎖鏈的貫穿之中,在這幽暗石室的盡頭,在一派甚為寬闊的空地之中,肉山也似的匍匐在那裏,層層疊疊的角質與鱗甲之中,渾似是每一道扭曲著擠出來的肉瘤上都生出五官,進而這角質般的五官在血汙之中被暈染,僅只能夠發出淒厲的魂音。

原來,從來不曾有過甚麽數之不清的修士在被折磨。

那真正在玄河老魔的手中生不如死的,僅只有一個人,一位金丹境界的修士,一位已經牲畜化的金丹境界修士。

而那一瞬間,這女修士又似是從那滿是血汙的面容之中,瞧見了些許熟悉的面容氣韻。

只是在女修士的記憶之中,那並非是金丹境界的修士,而是在正邪廝殺的戰場之上,巫覡教的一位丹胎境界的天驕道子,她依稀還記得此人的姓氏,姓尚。

未料想,再逢面時,已經是這樣的境地了。

而此刻,伴隨著此獠搖晃著肉山也似的身軀,卻始終無法掙斷那一根根烏金鎖鏈,進而,反而是在楚維陽祭起的玄黃寶兵的玄光洞照之下,那滿身泥濘的血汙之中,卻是其人的神魂本身在皸裂,並且伴隨著皸裂,在朝著每一寸血肉之中暈散去。

即便在這一過程之中,楚維陽將一枚同樣金丹級數的王蠱煉化成了血焰之靈,並且懸在了此獠的天頂,不斷地牽引著其人那四散開來的神魂本源,想要重新將其神形恢復原狀。

楚維陽的舉措有著效果,但是這效果本身,卻遠遠地跟不上其神形的崩滅,甚至這一過程本身帶給了此獠無法想象的痛苦,那遂是一切的煉獄也似的聲音的根源。

換做是旁人,或許還不大能夠看得清楚,楚維陽到底在做甚麽。

可是此刻橫躺在雲床之上的女修,卻是出身以神魂之道法著稱的正道宗門。

哪怕此間的神形變化高卓出了她的修為一整個大境界,但是這一刻,女修卻借助著楚維陽的手段,洞見了混朦法根髓的一角。

那不是甚麽歷經獸相,歷經諸氣混朦之後的歸真之修法。

在獸相演化的過程之中,是一個人完整神形的殞亡。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