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一飲一啄地覆天(第2/2頁)

那震動在動搖張都氣血與道法根基的同時,更以外力劇烈的顫動著那些紮入他道軀之中的雷火利刃,進而給張都在閃瞬間又造成了多重的傷害。

此生渾未曾受過的酷刑。

霎時間,渾身上下血肉模糊的張都,再看向楚維陽已經立身在近前的身形,便不由地膽寒,望向那瑩白如雪的刀刃時,更像是看到了死亡臨近時的華光。

因而,張都那本就在雷霆的轟鳴聲之中碎裂開來的道心,在這一刻徹底的被無邊的恐懼所淹沒。

下一瞬,許是因著惶恐過甚,張都的聲音再開口時,已然顯得極盡尖利與顫抖。

“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

幾乎便在張都話音落下的閃瞬間,楚維陽擎舉著環首刀的身形既然而至,他冷漠的眼眸越過張都血肉模糊的身形,看向遠天之際。

許是在印證著楚維陽的目光窺探一樣,甚是渺遠的天邊,那翻卷的層雲之中,真正磅礴無匹的五色龍相顯照,無上符陣顯照,將三團血焰緊鎖在其中,於無聲息間顯照著教人窒息的聲勢。

但是無聲息。

自始至終,那皇華宗的老道人都像是渾無所知、渾無所覺一般,仿佛沉浸在自己的鬥法之中,未曾現身。

因而,也在這無聲息間,楚維陽像是已經看到了老道人的態度。

隨即,楚維陽再看向張都的時候,臉上便只剩了譏誚的嘲諷笑容。

“原來你對死亡的恐懼,實則是高過對於貧道的恨意的,對也不對?”

“既然如此,那便記住這份恐懼,記得,下一次再想要深恨貧道的時候,需得要先邁過生與死的門檻!”

“別人……庇護你的周全,也只得一時,性命終歸是自己的,莫要自誤!”

“你曾經與貧道言說過的話,貧道如今思量而來,還是覺得很有道理的——”

“倘若是依照我的心性,這裏邊實則沒有甚麽道理可講,一切虛名最後盡都要看能耐的高低,在我眼裏,甚麽礦脈,甚麽血煞,乃至於你那座島在內,只消我瞧見了,便盡都是我的!”

耳邊聽得這似曾相識的話,恍恍惚惚之中,張都好似是回想到了昔日自己與楚維陽分說時,那倨傲的神情變化。

彼時有多麽的倨傲,那麽此刻,便有著多麽的狼狽!

這期間的心境映照,才是真正磋磨著最後自己道心碎片的酷刑!

可偏生,楚維陽的聲音仍舊在還在繼續著。

“若真個不服氣,那便來廝殺過一番好了!你早先在道城中也做過不少的事情,錯非是你,災劫也不至於這麽快到了這一步,論算起來,你身上的聲名也不小呢。”

“彼時,要麽是我攫取了你的聲名,更上層樓,要麽我幹脆將這些名聲盡數都輸到你的手裏,到時候成王敗寇,為了贖命,你要什麽我都得給你!”

“……”

楚維陽在原地裏每重復著一句,話音落下的時候,都會伴隨著張都的身形搖搖欲墜一樣的劇烈顫抖。

最後,無盡的羞憤教他近乎於絕望,眼花耳熱的感覺正待愈演愈烈,對於死亡的恐懼再度連綿不竭般的降臨,冰火交織之間,教張都幾乎要癲狂。

可也正此時,楚維陽那擎舉起來的手狠狠地揮下,只是在揮落下來的同時,楚維陽的手腕稍稍變幻了角度。

那原本刀刃鋒芒是朝著張都的脖頸劈砍而去,但是在此刻,則變成了那細長的刀身抽打在了張都的面皮上。

啪——!

一聲切實的脆響,刀身一般寬窄的紅印剛剛浮現的同時,印記的邊沿處,到底是寶刃太過鋒利,這般抽打,竟也割破了張都的面皮。

嫣紅的鮮血流淌下來。

那一道淺淡的傷口,似是比剛剛飽受的甚麽酷刑,都要更為刺痛!

可愈是刺痛,反而愈教張都這裏連哀嚎聲音都無法再從喉嚨裏擠壓出來!

只霎時間,好似是隨著鮮血的流淌,甚麽樣的情緒,盡都從張都的心神之中消散一空了。

楚維陽幽冷的聲音方才繼續響起。

“昔日之言,言猶在耳。依照張道友的說法,貧道看到了,貧道也贏過你了,那麽成王敗寇,從沒有甚麽曾經屬於你過,是貧道的,便已然定是貧道的了,對也不對?”

這一刻,許是在那一刀的抽打下,甚麽面皮、顏面、聲名都喪盡了,可偏偏是這樣,反而教心裏沒了甚麽雜念牽絆,愈教張都冷靜下來,眼裏便沒了利害,只剩了生死。

於是,張都便這樣血肉模糊的顫顫巍巍擡起手來,朝著楚維陽抱拳拱手一禮。

“對!五毒道友所言,盡都是顛撲不破的道理。都,謹受教!”

一飲一啄之間,許是誰都未曾料想到,昔日所言,竟印證著今日的諸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