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畢竟幾人真得鹿(第2/2頁)

聞聽得此言,楚維陽了然的點了點頭。

他是曾經親眼見過那些妖脈枯竭的血煞道修士的,不論及他們的戰力,只說那類人神情的猙獰與癲狂,也是平日裏所罕有的。

若非是甚麽長久以來的慘痛折磨,不至於教一個掌握著法力的修士置於這等癲狂境地。

竭澤而漁?

他要的不是竭澤而漁。

最好是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

不過,許是剛剛開始以血煞道法力來煉法,那等迅猛的進境幾乎教楚維陽這幾日裏流連忘返於其中,愈發沉浸,錯非是早在初時便狠狠地震住了幾人,許是這五人早就已經叫苦不叠了。

可饒是如此,老王都在且驚且懼之中朝著自己說出了這麽一番話。

已足以證明這五人的無以為繼。

一念及此,楚維陽一翻手時,卻是將一只木桶與一條魚竿遞到了老王的面前。

“你說的這些,貧道又豈能沒有先見之明,這幾日一邊修法,為甚麽貧道還要一邊教你們打通山巖下的地下暗河?那暗河狹窄,通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如今妖獸潮洶湧,難免要有那摸不著南北東西的妖獸借著暗流遊躥進來,你自個兒垂釣去罷,吊起來多少的海妖,貧道親自為你們凝練血元,補充妖脈之力!”

聞聽得楚維陽此言,原地裏,老王看著眼前的木桶以及釣竿,再擡頭看向楚維陽那朦朧的身形輪廓。

他張了張嘴,似是很想要告訴楚維陽,血煞道的修持也並非是這般的兒戲,妖脈也是要分種屬的,更有品階之別,這等尋常煉氣期海妖的血元,縱然凝練出了再多的妖脈之力,與自身的根基不契合,反而愈發煉化,便要愈發教自身妖脈駁雜。

時日一久,不說晉升更高境界的門扉徹底閉合,教人桎梏在煉氣期境界;便是因為這妖脈的駁雜,修為境界反而衰頹倒退,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可是,這些話只湧到了老王的嘴邊,便忽地又教他頓住,竟一個字音兒都發不出來。

縱然是與楚維陽將這一番話都分說明白了又能有甚麽用呢?難不成在這等魔頭的圈禁之中,自己等人還有甚麽更進一步的希望麽?

無非是那刀未曾有那般銳利,那麽閃瞬間決死一樣快罷了,那鋒利的刀芒不過是散在了歲月光陰裏面,鈍刀子割肉,一點點的消磨去人的生機本源而已。

到底還是要死的,從落在楚維陽手中的時候,自己等人便已經沒有了甚麽修為進境,甚麽道途前路可言。

只是之前的數日裏,老王的心中仍舊有著某種不甘心的妄念而已。

又或者,他早就已經認清楚了現狀,只是自欺欺人一般的不願意承認而已。

也直至這一番話終於要到了宣之於口的地步,方才在楚維陽那赫赫兇名面前,教他不得不認清楚這番境遇。

早該堪透的。

一念及此,老王遂緊緊地抿住了嘴巴。

這般認清了自己的境遇之後再思量去看,能夠有彌補自身妖脈之力的途徑,反而真真要視作是楚維陽這裏的寬仁善舉了,總歸要強過在長久的痛苦折磨之中徹底不成人形,然後在奄奄一息間撒手人寰。

這般念頭兜轉著,無端的,老王的心中,竟生出了些教他無端憤恨與羞恥的感動來——對於楚維陽舉措的莫名感激。

於是,他緊緊地抿著嘴,復又在那原本冗長的字句之後,將某種極近復雜的喟嘆也壓在了心中。

這幾日中,已經不知是第幾次,那無邊的悔意湧上了老王的心頭。

早知道有今日,招惹這煞星做甚麽!

可光陰無法倒流,連這種懊悔的情緒,老王也只能沉默著,抿著嘴,一點點的吞咽下去。

於是,在楚維陽那仿佛是蘊含著真切力量的目光注視下,他先是艱難的依靠著石壁,緩緩地站起了身來,然後緩慢的彎下腰,提起木桶與釣竿,這才磨蹭著石壁,一瘸一拐、一步一頓的朝著石室外,朝著那往地下暗河去的方向走去。

原地裏,楚維陽只是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直至老王的身形都消失在了楚維陽視野的注視下之後,復又瞥了眼橫躺在地上,已經陷入昏睡之中的四人,楚維陽這才一翻手,將那枚螺殼捏在指尖。

如是長久的端看著,不時間,楚維陽還會引動翠玉火去煆燒螺殼的表面,可莫說是引動甚麽靈光顯照,便連螺殼表面的那層斑駁痕跡,都未曾有分毫動搖。

與此同時,淳於芷與鐘朝元的聲音也相繼響徹在楚維陽的心神,然而到底卻盡都無所結論可言。

誰都沒能搞明白,離恨宮大長老送來這螺殼,到底是為的甚麽。

“莫名其妙!”

一甩手,想了想,楚維陽到底未曾將之丟棄,還是收入了乾坤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