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第2/3頁)

那是楚維陽幼年時的記憶,可似乎又和楚維陽曾經的經歷有所不同。

懸照的記憶幻象似是極度淩亂駁雜,不時間,還會有快進,會有插敘、倒敘。

偶然間的一閃而逝,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小孩子病懨懨的躺在雲床上,他的身邊站著盤王宗的一眾年長修士,他們不時間憂心忡忡的低頭探看一會兒小孩子,然後又站起身來,小聲的說著些怪話,甚麽“一體雙魂”,甚麽“再尋一具肉身”,甚麽“送到別處去留個後路”……

然後,這些淩亂的記憶,在一眾劍宗修士殺入盤王宗山門來的瞬間,戛然而止。

再睜開眼的時候,楚維陽空洞的眼眸之中似是隱約有所波動。

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然後一手捏著法印,刷落在通幽圓鏡上面。

通幽術可以汲取人魂魄記憶,那麽逆練通幽術,也該能將一段魂魄記憶給予別個。

於是,鐘朝元的第二次人生,他一切記憶的源頭,便盡都在那斷壁殘垣的盤王宗山門開始。

許是過往的記憶在以一種鐘朝元都未曾想到的方式將他淹沒,倏忽間,那通幽圓鏡的震顫竟消弭了許多。

楚維陽並未曾盡善盡美的去將那段記憶“編織”到完美,他甚至回憶並不真正的等於曾經經歷過的時候,有時候極漫長的歲月過去,可能只是某一瞬間的恍惚,某一個深刻的畫面烙印,等再回想起來的時候,許就教人浮現出實則與往昔並不大相同的美好感慨來。

他只需要將那些深刻的畫面,某一瞬間的恍惚教給鐘朝元,自然會有蔓延開來的思緒,替楚維陽將記憶編織到完整的地步。

反而是記憶太過於清晰,太過於真切,反而教人覺得虛假且不切實際。

而且,楚維陽也並未曾一股腦的就將自己編織的記憶全數灌注進鐘朝元的魂魄真靈之中去。

那原本淩亂的記憶,被楚維陽再度割裂成好幾截。

在第一次的逆練通幽法與嫁衣術之後,那些物歸原主的記憶碎片,很好的與鐘朝元的魂魄真靈粘黏熔煉在一處,看著那稍稍顯得靈動的魂魄本源,竟似乎是心神記憶原本就該這樣一般。

緊接著,楚維陽的目光落在了通幽圓鏡的某一處蝌蚪文上,靈光顯照的瞬間,楚維陽以嫁衣術為引,復將這段鐘朝元初入離恨宮山門的記憶,與他的魂魄真靈牽系在一處。

這一回,那道魂魄靈光並未曾回歸真靈處,楚維陽只是簡單的將記憶貫連,將氣機牽系起來,甚至在這樣的過程中,楚維陽接連數道法印打落。

那是《太陰通幽玄真寶鑒》之中記載的篆紋。

霎時間,那自蝌蚪文中,自魂魄靈光裏,隨著記憶一同湧向鐘朝元魂魄真靈的還有一道篆紋交纏化作的禁制鎖鏈。

鎖鏈從真靈中貫穿而去,罕有的,鐘朝元的魂魄真靈卻不曾有掙紮與反撲。

那呼嘯與嗚咽的陰風,這會兒聽來,竟像是有一道低沉的呼吸聲從寶鏡之中傳出。

一道,兩道,三道……

曾經被楚維陽拆分的記憶,就這樣回流而去,只是偶然間,楚維陽流暢的動作會頓住,然後某些關乎於鐘朝元一切性格培養與變化的記憶碎片,盡都被楚維陽仔細的挑選、剔除出去。

然後,楚維陽再替代以自己“編織”過的記憶片段,又或者是從鬼符之中汲取來一道妖獸的靈光,復攪碎其中記憶,然後填補在蝌蚪文之中,成為鐘朝元某一段時期的記憶空白。

漸漸地,鐘朝元的魂魄似乎因著楚維陽的記憶填補,在煉入寶鏡之中的過程裏,似也真個被撫平了痛楚,他不再那般癲狂,逐漸有著全新的思緒與念頭從他的真靈之中生發。

與此同時,楚維陽的丹鼎之中,最後一縷記憶碎片逆練而去。

緊接著,一道模糊又熟悉的魂音,從寶鏡之中生發出來,冥冥之中,復又響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

“玄冥丹鼎內,五炁脈輪中。”

“禦諸煞而演四時,掌水火而降龍虎。”

“古元門聖教獨根苗,今歷劫混煉諸宗法。”

“……”

“截雲法劍元胎靈韻道果虛君。”

漸漸地,隨著那魂音一遍又一遍的回響,那獨特的音韻震顫在鐘朝元的魂魄真靈之中,然後,連那最細微處的些許不諧,便也這樣熔煉於一點真靈之中,看起來恍若渾然天成一樣了。

良久,良久。

當一道靈光從寶鏡之中兜轉而過。

倏忽間,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

“你……我……你是……楚……”

沒等這句話說囫圇,楚維陽便以一種極悲愴的聲音,透過寶器的禁制鎖鏈傳遞到了玄真寶鑒之中。

“鐘朝元!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怎麽也折損在外海道城了!錯非是因果之力牽系,教我偶然間收攏到了你的殘魂,許是連你這點真靈都要在癲狂之中潰散開來!你……天爺!緣何一日悲喜交集!至於今日,盤王元宗獨獨又剩我一人苟活!朝元,長老他們……盡都死在了鎮魔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