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臥室內,卡洛斯閉著眼,眉宇間殘留著幾分惶急。

寧宴忽然發覺,他幾乎沒有見過卡洛斯的睡顏。在一起後,每每都是他先沉沉入眠。偶爾半夜醒來,卡洛斯都會隨之清醒,將他攬進懷中哄睡了才閉眼。

坐得久了,關節都有些僵硬。寧宴傾身,替卡洛斯掖了掖被角,隨後起身走出房間。

身上還只穿著一件空蕩蕩的軟綢睡袍。他折回之前的臥室,翻找出一套面料柔軟的常服,快速換上。

盡管如此,行走間布料摩擦著,對於剛結束撫慰後極其脆弱皮膚來說,依然帶來隱隱的刺感。寧宴忍著不適,將一個空行李箱拖到工作室。

頭部模型正連在光腦上,寧宴把它拆下來,連著其他設備一起裝進行李箱裏,又從置物架中挑出十來個定制的觸發音道具。

箱子還沒裝滿一半就被寧宴合起,扣上了搭扣。

光腦不要了,其他的道具也可以日後再買。裝著麥克風的行李箱對於此刻的寧宴來說已經十分沉重。

他不知是在和誰慪氣,下樓時沒有喚醒機器蟲。拖著行李箱走到大門時,雙臂早已酸軟不堪。

推開大門,鋪面而來的冷風割疼了寧宴的面頰。

他不知道帝都星的夜晚這樣冷,裹緊了外套,拖著行李箱的拉杆走了出去。

有兩名警衛快步迎上來,在夜色中看清來蟲的面容,齊齊變了神色,語調難掩詫異:“寧宴閣下?”

寧宴冷淡地一頷首,徑直往前走。

警衛們下意識退讓開,隨後才想起他們的職責,又快步追出去,一左一右地攔在寧宴面前,十分緊張地問:“寧宴閣下,您要出府嗎?上將怎麽沒有陪著您?需要我們替您聯系上將嗎?”

被擋住了去路,寧宴只能停下腳步,警衛一連問了三個問題,他都沒有回答。

“讓開。”

風吹起寧宴的發絲,還帶走他身上並未散盡的一縷信息素味。

警衛們隱隱嗅到空氣中淺淡的甜香,更加摸不透情況,心中忐忑。上將家的這位雄蟲閣下,他們雖然沒有直接接觸過,但都看過直播,也聽聞過軍部廣為流傳的事跡,知道這是一位脾氣很好的閣下,同上將感情頗睦。

但眼下顯然不太妙。

“閣下,我們奉上將之命保衛您的安全,不能讓您獨自離開。”

今晚的帝都星氣溫驟降。雄蟲衣衫單薄,面頰發白,仿佛被寒風驅走了所有溫度,越發顯得一雙黑瞳色澤如墨。警衛下意識放輕聲音,生怕他下一秒就會被風吹倒。

寧宴腦中陣陣眩暈,說出口的話卻鋒利如刀:“卡洛斯命令你們限制我的行動?”

警衛一驚,急忙否認:“當然沒有,上將從來沒有這樣吩咐過!”

“如果不想讓卡洛斯背上囚禁雄蟲的罪名,那就讓開。”寧宴冷冷道,“我的安危不需要他來管。”

守在上將府周邊的警衛力量充沛,遠處的軍雌們見兩名同伴久久停留在原地,以為遇上了什麽問題,紛紛圍上前。

寧宴的這句話正好飄到他們耳中。

一眾軍雌心中俱是一凜,頓時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膽子貿然接話。

見狀,寧宴握緊拉杆,擡步往前走。

警衛們不敢再攔,陸續讓開路,無言地目送雄蟲的背影離開。一片寂靜中,只有行李箱車軲轆轉動的輕響。

寧宴悶頭走了一段路,四肢僵硬得仿佛已經不屬於自己,胸中的一點兒熱氣也快要散了。他終於停下腳步,脫力般在路旁緩緩蹲下,撥出一個通訊。

“溫斯特,”他蜷縮在行李箱後,將臉埋進膝間,尾音抖得不成樣,“可以來接我嗎……”

*

給卡洛斯上將發出的緊急通訊請求始終沒有收到回應,守在外頭的警衛們望著不遠處雄蟲的身影,一個個提心吊膽,恨不得沖進屋內把上將喊出來。

終於,一架飛行器在寧宴面前停下。車門打開,快步走下來一名藍發雄蟲,赫然是溫斯特。

聽到聲響,寧宴擡起頭,露出一張血色全無的臉。溫斯特嚇了一跳,去拉他的手,卻感覺自己仿佛握住了一塊冰。

此前聽見通訊中的聲音,溫斯特能夠料到他的情況說不上好,但萬萬想不到會這麽狼狽。

寧宴幾乎是被溫斯特半抱著扶上飛行器。亞雌司機將行李箱裝上車,重新回到駕駛艙。

溫斯特調高車廂溫度,翻出一塊厚毛毯罩住寧宴,倒了一杯熱糖水塞進他手中。

做完這些,溫斯特才在寧宴身邊坐下。

“怎麽弄成這副模樣?”他小心地摸了摸寧宴冰涼的面頰,聲音中難掩怒意,“卡洛斯是死蟲不成!”

寧宴被溫斯特裹成了一個毛絨團子,怏怏地縮在座椅角落,悶悶出聲:“我自己跑出來的,他被我用藥麻倒了。”

空調暖氣一蓬蓬地湧上來,寧宴本就困得厲害,如今驟然放松,更是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