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淩晨1:30, 陳想從家中拎了一箱好酒,又去超市買了些中老年人保健品,然後拎著大包小包上了輛出租車。
“劉姐, 他出發後就直奔東城區, 看來目的地很明確。”
劉思甜給同事回復:“辛苦你了小趙,繼續盯著陳想, 注意不要打草驚蛇。”
“放心。”
兩位便衣警察立馬開車跟上,途中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跟了有半個多小時,最後, 那輛出租車停在了一片小區門口。
陳想搬著酒箱子跟保健品下了車。
叔叔提前和門衛打好了招呼, 說自己來探望老鄰居, 門衛就把他放進去了。
陳想根據電話中的地址找到單元樓,走進寬敞的電梯後,心理開始逐漸不平衡起來。
沒想到十年過去了, 胡同口的老鄰居,如今居然還生活得這麽滋潤。
記憶中, 這位周叔叔是個退休的水電局幹部, 為人穩重親和, 經濟條件很好。
不像他爸陳愛民,天天在工地累死累活, 掙的也不如周叔隨便幹個小副業來錢快,還輕松又體面。
周叔叔的妻子也一樣,是小學裏的音樂老師,平日裏教教孩子們唱歌, 跳舞, 玩遊戲,穿著輕盈的長裙, 黑順的長發披肩,畫著得體淡妝,優雅又美麗。
可惜生的兒子不太爭氣。
周家的那個小孩比陳想小一歲,低了兩屆。
樣貌、成績、情商……處處不如陳想,卻擁有一對如此優秀的父母。
小的時候,他最嫉妒的就是住在胡同口的周家。
後來,陳想考上A市與重點高中齊名的附中,而周家的孩子,在姥姥家的火災中中毒,成了個智商只有三歲的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人有傻福。
算起來,傻子今天也得26歲了,不僅不用工作,還能住在條件這麽好的小區。
陳想來的路上就在出租車裏查過,東城區的房價不比市中心低多少。
這片小區地段又好,房價比自己正在布置的新房還要貴。
陳想抱著酒,越想心裏越不是個滋味兒。
電梯停在了十樓。
還沒等他放下東西敲門,門先從裏面開了。
周叔叔從家裏迎了出來。
大半夜的,60多歲、上了年紀的人,本就需要休息。
周叔叔非但沒有怪罪他,這個點兒打來電話,上門叨擾,還特地換下睡衣,穿得整整齊齊,提前在家裏備上了茶水和點心。
陳想揚起一張笑臉,說著漂亮話:
“哎呀,周叔,您瞧都怪我,從上大學那年就沒再見過您,實在是太過想念,迫不及待趕來了……”
周叔叔樂呵呵地請他進屋,“來就來了,還帶什麽東西啊,你都要當新郎官了,該隨禮的是我才對。”
“您可別這麽說。”
陳想把精致的喜帖雙手奉上,“端午節過後那天就是我婚禮,您能前來,就是我這個晚輩的榮幸了。”
他陪著周叔叔坐在沙發上,視線不著痕跡地掠過客廳,時不時往兩間避著門的臥室撇去。
但現在還不是直奔主題的時候,他只能先跟周叔叔聊點家常。
這一聊,倒是把這位60多歲的鄰居叔叔聊得有些唏噓感慨。
他滿目慈祥地注視著陳想:
“……我到現在都記得,你剛上小學那會兒,還是個小胖墩兒呢,你爸在工地上幹活,你媽也在田裏打藥,家裏沒人,你就背著書包,來我家裏寫作業……”
“二狗啊,轉眼就成了一表人才的大記者了。”
陳想放下手中的茶杯,“周叔,我這都該結婚了,您怎麽還叫我小名呢。”
周叔叔並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一絲不耐,還溫和地笑道:“不管長多大,在我們長輩眼裏還是個孩子。”
“而且,你這個小名還是你媽媽給你取的呢。”
周叔叔回憶道:
“我記得很清楚,你剛滿一歲那年,莫名生了場怪病,你媽媽抱著你又是去醫院找大夫,又是請神婆子,剪了自己的頭發給你編條紅繩戴手上,說是要拿自己的壽命換你的平安……”
“唉,全天下做父母的都是同樣的心,你媽聽說賤名好養活,才讓咱們那條胡同的鄰居,都喊你二狗的。”
陳想最討厭聽他們講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兒,尤其還牽扯到自己那位瘋瘋癲癲的母親。
不過,這個話題倒是一個好的切入點。
他裝出一副泫然若泣的孝子模樣,低頭捂臉,也跟著沉痛地嘆了口氣:
“唉,可惜我媽十年前不知所蹤,如今……也沒機會看著我成家了。”
周叔叔不知道說些什麽來安慰他,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對了,周叔。”
陳想擡起頭,擦掉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看似無意提起,“我弟弟呢?是不是已經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