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男子騎在騾子上,看著走出來體格顯高大於尋常農戶的男子,面相本就兇惡,手上又橫著一柄厚重的鋒利長刀,宛若是血場走出來的活修羅。

雖居於馬下,可氣勢淩人,一時間竟是叫人分不清究竟誰是來尋茬的人。

男子微有些唬住,沒想到一群烏合之眾中竟有此等人在。

不過轉念一想,這許多人能一並轉移,若其間沒有主事的人,只怕是連關界都出不來。

他一改將才的驕蠻,換了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

“兄弟驍勇之貌,何故於混在這難民堆裏,若是於這亂世之中領兵而起,來時封侯拜相不在話下。”

霍戍眸光生冷,這樣的話他在軍營聽了不下十年,早把這些狗屁空口承諾當做了狗吠。

他面色不改翻身上了馬,反手揮過長刀,勁風掃過:“我給你兩條路,要麽現在自己滾,要麽就把命留下。”

男子沒想到霍戍這麽剛硬,如此公然拂面,他微眯起眼睛,冷笑道:

“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上!”

男子話音剛落,身後的人尚且還未受其號令動手,砰的一聲悶響,婦孺從未見過如此的生死打殺,膽子小的直接驚恐的喊了出來。

叫囂的男子被霍戍直接從騾子上掀翻在地上。

根本未有任何爬起的功夫,鈍厚的長刀便灰了過去,不過霍戍並未殺人,長刀頓在了脖子咫尺之間。

地下的男子天旋地轉,卻也清晰的感受到了鐵器勁風的寒意。

他被霍戍踩住胸口,脖頸旁是森冷的鐵刀,眼睛被迫擡起看著霍戍居高臨下帶著殺意的眸光,生死一線,再是兇蠻此時也歇了氣。

“兄弟,義士,刀下留情!”

男子連大聲呼氣都不敢,雙目不敢眨眼的求饒道:“你們安心走,我們決計不會再叨擾。”

眼見頭子都這麽說了,一群佃戶見霍戍如此兇悍,下意識的都往身後退了些,倒是另外幾個騎在騾子上的人目光之中隱隱有不甘之相。

跟在霍戍旁側的獵戶肖甬舉出了弓,旋即騎射場的幾個人緊隨其後。

起義兵見著練家子竟是還不少,一時間也都不再敢輕舉妄動。

扯著韁繩,有要撤退的意思。

霍戍卻道:“我們一行人轉移不便,人多牲口少,起義兵既然為貧寒老百姓所戰所想,此番有難處,也請起義兵幫扶一二。”

幾個騾子上的起義兵對視了一眼,不過半刻鐘,二十余名起義兵灰溜溜的跑出了林子裏。

諸人看著被霍戍趕走了的起義兵,不僅守住了大家的糧食盤纏,竟還從他們手裏反奪了四匹騾子下來,不由得都有些傻眼。

霍戍把騾子交給了紀揚宗:“分給有老幼沒牲口的人家,叫大夥兒起來準備趕路。”

他不確定這些起義兵會不會跑去搬救兵卷土重來,按照他往昔的性子,那幾個為首的起義兵都當不能活著走出這片林子,不過正值多事之秋,又有許多婦幼在此,不到不得已,能不殺人便不殺人。

“來來來,老田家一頭騾子,愣子你們也牽一頭去用著……”

很快有四家人分到了騾子,把靠人力的板車套在騾子身上,一下就減輕了很大的負擔。

路上的行程也便可以加快不少。

出了這麽一档子事,大夥兒也沒心思再歇息,喊著說累走不動的,都想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紀氏二房的紀揚明原先還說著起義兵是佃戶所集結,當是不會如何為難尋常老百姓,不想竟也是如同豺狼虎豹一般。

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老百姓就是羊羔,誰都想啃上兩口,全然是不顧忌他們的死活。

這朝與他有相同想法的農戶也都再不敢多嘀咕一個字,幸好是做了決斷跟著出來了,否則真還是不曉得那邊要是打過來了會是如何。

家裏頭的那些鄉親就在村裏待著,不曉得能不能躲過一劫。

不過大夥兒也沒太多心思去想村裏人的遭遇,畢竟現在他們在逃難的路上都自顧不暇了。

大隊伍繼續緊趕慢趕的朝著渝昌府前去,懸著心出了水溪縣後,霍戍帶著眾人憋了一口狠氣趕著夜也把龍尾坡給翻了過去。

等進了連平府地界以後,這才讓大家踏實的紮營歇息了一晚上。

距離從同州府城日以繼夜的趕路已經過了足足三日的時間,無論是大人孩子都有些累癱了。

不過好在是終於出了同州,已然可以歇上一口氣了。

總算可以安心紮營過個夜,大夥兒都重整著自己的盤纏。

林子近河的曠地上,慢慢起了炊煙,大夥兒的話也多了幾句,籠罩在逃難下的恐慌氣氛總算是消減了些許。

“你嗅嗅,這鴨子沒怪味道吧?”

“沒有,天氣不高,好在是走的時候匆忙裹了些鹽,否則得壞了。”

黃蔓菁和元慧茹把家裏趕著宰殺了的家禽都給取了出來,紀家有四只走地雞,兩只大鵝,手頭上忙著還沒時間孵小雞小鴨出來,不然帶不走還不能殺了留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