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屋裏的窗尚且敞著,繁盛的桃樹葉影落在窗台上,明媚斑駁。

桃榆突突跑到窗前:“呀,桃子都已經結這麽大了!”

走時窗外的幾顆桃樹還光禿禿的,他依稀記得霍戍踩在桃樹枝上翻墻出去的場景,灰蒙蒙的秋雨夜天,不過轉瞬便已是枝繁葉茂,開花結果。

他深吸了一口夏月午時的空氣,一股帶著灼熱曬軟草木的晴朗味道。

屋裏一應幹幹凈凈,和走時沒有兩樣,但一點也沒有久未人居的黴塵味,想來他娘是有定時進來開窗通風。

桃榆心情許久未曾如此踏實又舒朗了,他在屋裏轉了一圈兒,最後還得是啪嗒一下鋪到了床上。

被褥格外松軟幹舒,他埋在裏頭深嗅了一口:“娘把被子也拿去曬過了。”

霍戍把他們的包袱挪進了屋裏。

看見趴在床上的人,道:“離了那張床還精神些,看見那張床渾身的骨頭都軟了。”

桃榆偏頭看向霍戍:“我還不能躺會兒了?往下還一堆事兒呢。”

一路上穿用過的衣服褥子得給騰出來,到時候還得都好好洗一番,趁著時節天氣好,曬幹了裝箱才不會發黴生蟲。

另外得理賬,把大夥兒的工錢算出來,這麽一趟就盼著拿錢,到時候是該還賬的還賬。

還有那些馬也得費上精力去賣,長期自養著也吃不消。

這時節裏馬草倒是也好尋,只是馬匹多了沒地兒養,也不好管理。

再者就是已經六月裏了,下個月就得忙活著秋收,一堆堆的事情光是想著頭就疼。

“要處理馬匹很快就能賣出去,秋收今年家裏也不必請人了,範伯他們一行人全然忙得過來。”

聽霍戍這麽一說,桃榆眨了眨眼睛:“好像也是。”

“那我要睡會兒,午歇後起來幫著娘做夜飯。阿守和範伯他們大老遠的從北邊過來,得好生招待一場。”

霍戍沒說什麽不好,有人來,有人回,好酒好菜是習俗。

他正想說有什麽需要買的他去買便是,一轉頭桃榆呼吸都已經平穩了。

霍戍眉心微動,在外頭翻來覆去的都睡不安穩覺,還得縮他懷裏才睡得著。

這回家了屬實不一樣些,自敞開了躺著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也就睡著了。

他上前將人抱到貼著枕頭睡,又把厚褥子換做了夏時用的薄毯,搭在了他的肚子上。

整理完人,霍戍立在床邊看了一會兒人,眉眼中有些柔和,轉開了門出去。

“霍郎,差不多吃飯了,小桃子呢?”

黃蔓菁正說喊人吃飯,見霍戍閉門的動作,問道:“睡啦?”

霍戍點點頭,當真是知子莫若母。

“他在路上也累了,給他留一點,待會兒醒了吃。”

“也好。”

黃蔓菁道:“我去擺飯,在大屋裏吃,你去喊一聲你的同鄉他們。”

“嗯。”

午飯吃的簡單,一大盆子脆嫩線豆煮的粥,外在幾碟子風腌小菜。

家裏來了那麽多人,黃蔓菁怕飯不夠吃,趕著還揉面蒸了些饅頭。

夏日間天幹氣旱的,吃點清爽的最是舒坦。

午飯後,炎炎日頭,村裏的人都在午歇。

紀揚宗樂呵呵的出了門去,霍戍讓範伯幾個人自去拾整一下屋子,好生歇息一二。

他回到屋裏見著桃榆側著身子睡的還熟。

窗外起了點風,倒是清涼須臾。

霍戍翻出賬本,欲是統做下賬目,擡眼看著床上的人,忽又放下了起的念頭。

他轉將外衣脫了,挨著桃榆也躺到了床上去。

這間屋子,這張床,其實他也不過就住睡了三兩個月。

可躺下卻有一種久別重逢的熟悉感,他擡了擡手,把桃榆微涼的手放到了手心裏,整個人便更踏實了。

午間他未曾有什麽睡意,思索著將範伯等人如何妥當安置。

然則尚未想出個結論來,他竟也不知什麽時候便也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還是被桃榆肚子咕咕的叫聲給吵醒的,兩人同時睜開了眼睛,已經快未時末了。

桃榆睡眼朦朧的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偏頭便見著霍戍在自己身邊,他合著眼湊上去蹭了蹭霍戍的脖子。

“起來吃點東西吧。”

桃榆才睡醒聲音很軟:“我總覺著還困乏得很,還能睡。”

霍戍道:“夏月午睡便是越睡越困倦,當心睡久了起來頭疼。”

桃榆軟趴趴的,感覺四肢都睡沒了力一樣,他撐著爬起來,眼睛卻還合著。

“有理,我不能再睡了,說好幫著做晚食的。”

霍戍看著人搖著頭輕笑了一聲,攬著桃榆的腰叫人抱了起來。

又在屋裏折騰了兩刻鐘的時間,兩人方才從屋裏出去。

這個時間正也是熱,紀揚宗午睡也不曾,出去而下已經回來了。

灶屋頂煙囪已經開始吐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