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離(第2/3頁)

“你要篡位?!”

“是又如何?”呼延海莫將手中瓷碗遞到他面前,湯藥的氣味他很熟悉,是呼延海邏每日都會派人送來的補藥,因為寵信這個兒子,他從不疑有他。

可眼下,他卻隱隱覺得不對勁了。

呼延海莫慢悠悠道:“想你早死當王的,可不只我一個。”

呼延約卓如遭雷劈,一把將藥碗掀翻在地,“你說什麽?”

哐當——

瓷碗碎在地上,碎片飛濺。

呼延海莫拍拍手嘆道:“可惜了,這可是您最寵愛的海邏,親自命人配制的藥,無甚毒性,卻能讓您的身子在不知不覺間一日日地垮下去,如此,他也好早日登上王位。”

“逆子!”

呼延約卓發出聲嘶力竭的怒吼,他氣紅了眼睛,渾身止不住的顫抖,怒急攻心下,竟生生噴出一口血來。

鮮血噴濺,將帳幔、錦被染得鮮紅一片,觸目驚心。

呼延海莫卻渾不在意,好似面前的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他的宿仇。

他輕輕道:“父汗別氣,我已替你報仇了,黃泉路上,他已早早在等您了。”

“你、你……”

聽聞海邏已死,呼延約卓更是悲憤交加,多重刺激下,他又猛咳出一口心頭血來,眼看就快不行了。

他垂著腦袋,氣若遊絲,用盡最後的力氣控訴著:

“我當初……就不該對你手下留情……才埋下了……今日禍根,遭到了……神罰,神婆說得沒錯,你是天生異眼的不祥之物,是個雜種、怪物………”

“我不是雜種!”

呼延海莫平生最聽不得這個詞,尤其是從呼延約卓的口中說出。

他憑什麽?

憑什麽將他生出來,又要將他舍棄、殘忍地拋下山崖毀滅?

受刺激的呼延海莫爆發了,瞪大的瞳孔在火燭耀熠下閃現出金藍之色,有種駭人的淩厲。

“為什麽!為什麽我一生下來就要被你拋棄,被你毀去,受盡唾罵、白眼、嘲辱!又為什麽,呼延海邏那個蠢貨,卻能被你放在掌心,護著捧著,視作珍寶!”

“我不服——”

呼延海莫說著說著,突然嗤嗤笑起來。

“所以我只有讓他殺了你,才能解氣。”

“這是因果循環、是世間報應。”

說著說著,他似是發現了什麽,緩緩垂下眼睫,嗓音也逐漸低下去,最後竟帶上了些許鼻音。

“一切都是你該嘗的惡果。”

可他控訴完這一切,卻始終等不來任何回應。

回應他的,是沉寂,以及灌入窗欞的寒風。

床榻之上,耷拉著腦袋的呼延約卓。

早已閉了眼,斷了氣。

*

夜已深,王後殿中,司露端著廚房剛熬好的補湯,走進了春草的屋子。

屋裏生了碳盆,暖融融的,好似還摻了松針,帶著淡香。

春草披衣未眠,正立在燈下作詩。

家道中落,被充入宮中為奴前,她也曾是飽讀詩書的世家小姐。

春草尤擅詩詞。

此刻,她將才思傾瀉於筆端,神情沉靜又專注,連司露來到她身後都未察覺。

“鬢邊海棠紅,猶夢一枝春。”

司露喃喃讀出來,直贊道:“好詩。”

春草轉過身,纖瘦的臉龐,烏玉般的水眸,含蓄笑道:“公主謬贊了。”

司露將手中瓷碗擱在桌上,上下打量著她,語帶疼惜,“瞧瞧,病好了以後,身子卻還是這麽瘦,怎麽補都補不起來,真是叫人心急……”

司露絮叨著,春草彎了彎唇寬慰她:“公主別急,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這不是冬日天一冷,咳疾就又犯了,才會補什麽都不起來,都是陳年舊疾了,我心裏有數,沒什麽大礙的。”

司露嘆息一聲。

春草從小就體格不健,是個弱美人,與武將之家出來的春熙有著天壤之別。

她舉起桌上瓷碗遞給她,“那你快把補湯喝了,我也好放心。”

“謝謝公主。”

春草接過補湯一飲而盡,又輕輕將碗擱下。

見她喝碗補湯,司露鄭重其事地與她說回正題。

“春草,我與春熙決定了,明日晚上動身離宮,屆時你與我們一道,我們三人同進退,好嗎?”

司露目光堅定,言語誠懇,試圖說服她,可春草卻想也不想就回絕了。

“公主您別勸我了,春草不走。”

司露微微一愣,卻聽她又意志消沉地說道:

“春草一介殘頹多病之身,跟不了你們跋山涉水,回不到中原去的……”

“可你不能放棄希望。”

司露打斷她,目光灼灼如炬。

“咚——”

恰在此時,銅鐘大作,如雷奔鳴,響徹四野。

“咚——”

一聲接一聲。

悶如驚雷,在耳畔回響,久久不絕。

這是——

喪鐘被人敲響的聲音。

司露反應過來,猛然瞪大了眸子,心頭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