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修羅

再次醒來的時候,司露頭疼欲裂,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陌生的屋子,從窗戶的雕花來看,應當還是在王宮裏。

屋內門窗緊閉,密不透風,很是昏暗,只點了幾盞風燈,發出幽弱的燭光,司露環顧四周,發現每一處門窗都落了鎖,她出不去了。

更可怕的是,她想下床,卻發現腳腕被細細的銀鏈鎖住,拉扯之際,發出叮鈴的脆響,她又驚又怕,生生跌倒在堅硬的地板上。

是誰將她擄至此地?

昏暗中,司露心若擂鼓,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呼延海邏?

心下第一個念頭便是他,可如此謹慎的做派又不像是他的作風,擄她那人明顯是盯了數日梢、尋到最佳機會才動的手,不然,怎會知曉她每日出入王宮,還一路跟到街市,趁小巷中四下無人才動手。

若是呼延海邏要擄她,那定會是最簡單粗暴的擄法,不會這麽大費周折、小心翼翼。

那會是誰?

司露心下猶在盤算,門外卻突然傳來了動靜。

由遠及近,是兩人的說話聲。

她渾身一凜,猛地坐直身子,豎起來耳朵細聽。

*

而王後殿中,春熙發現司露遲遲未回,急得團團轉,到了日上三竿,宮門口馬車回來,車夫卻說沒等到人時。

春熙腦中轟的一聲,徹底崩塌了。

司露定然是出事了。

她攥緊了拳頭,渾身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她提步轉身,往宮中奔去,腳步越來越快。

她腦中的第一反應便是,司露極有可能又同上回一般,被呼延海邏擄去了。

她焦急跑去王殿,來不及抹汗,噗通一聲跪在殿門外哀求,“奴婢求見可汗。”

侍衛阻攔道:“可汗靜養期間,不見任何人。”

春熙一時情急,對著殿門高喊:“事關可敦,事情緊急,還請可汗一見!”

殿門開啟,巫醫走出來,冷冷斥退她,“何人膽敢在此吵鬧?眼下就算是天塌下來,可汗也不會見任何人。”

春熙哭求無果,又因吵擾到可汗清凈,被侍衛們舉劍驅走。

她無路可走,又告求無門,默默垂下眼淚。

眼下,還有誰能幫公主呢?

上一回……

她默默回憶著,腦中倏地靈光一現。

還有一個人!

許是感到了希望,春熙腳下如生風。

飛也似地朝前奔跑起來。

她要去求五王子——

呼延海莫。

*

金光璀璨的正殿之中,呼延海莫衣襟半敞,發冠歪斜,正靠在軟榻上半眯著眸子假寐。

午後稀稀疏疏的陽光灑進來,流淌在他豐潤飽滿的肌肉上,似鍍了一層碎金。

他並未入睡,而是在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

他的拇指搭食指的在蛇戒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轉著。

二王子那個蠢貨已經活得夠久了,

該出局了。

“五王子,求你救救可敦。”

驀地,一道哭求聲自殿門外傳來。

呼延海莫緩緩坐起身子,望向門外。

侍從前來稟告,說是可敦的侍女跪在門外求見。

“讓她進來。”

呼延海莫坐直身子,好整以暇地看著來人。

春熙跪在殿中,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自己的種種猜測統統說了一遍。

懇求他能出手相助。

“五王子,您是好人,上一回您便救下了我們公主,公主回來後對您感恩戴德,這一回,您可以不可以再幫公主一次?”

倒是個會說話的,同她如出一轍。

呼延海莫的指尖在蛇戒上轉過一圈,突然便有了盤算。

能做出此事的,不會是呼延海邏。

這樣陰暗的手筆,倒是像極了他的母親,她從前便做過這樣的事,當年三王子就是被她用這樣的法子,趕出王城的。

這一回,她定是故伎重演。

而她的目的,想必還是為自己的兒子鏟除攔路石。

那不如——

就讓她的兒子,變成那塊被踢出局的石頭。

呼延海莫如此想著,目光深邃不見底,嘴角幾不可見的微微揚起。

到時候,該多有趣啊。

*

王宮內,一處偏僻的院落內。

四王子行色匆匆,他今日打扮得格外用心,織金錦緞胡袍,墨發高高束起,垂下數條長辮,結著金佩、環扣,渾身上下光彩熠熠。

此處偏僻,尋常無人經過,曲徑通幽,佳木蔥蘢,在花木掩映處,有間隱蔽的偏殿。

四王子瞧見那處偏殿,當即火急火燎,飛奔似的趕赴而去。

可身後兀然傳來的呼喚,生生絆住了他的腳步。

“四哥,這麽著急,是要上哪兒?”

回頭,年輕的七王子一身銀白狐氅,立在丹葉蕭瑟的楓樹下,笑著問他。

四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左右張望了一遍,“你怎會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