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計劃

窗外流雲翻滾,紫電隱隱閃爍在天際,看起來,是要下暴雨了。

司露將玉佩收回匣中,拉上窗帳,回到榻上,和衣而眠。

“轟隆……”

悶雷翻滾,頃刻間,暴雨如注。

無盡的黑暗朝她湧來。

夢裏——

司露蜷縮在偏殿的一角,咬著失了血色的唇瓣,看著面容陰森朝她逼近的老太監,身子止不住得顫抖。

落入掖庭後,她身如浮萍草芥,人人可欺。

老太監是皇帝跟前當差的,頗有權勢,明裏暗裏暗示她對食多回,今日,更是將她逼入了絕境。

老太監的聲音陰惻惻的,和著殿外紫電轟鳴,聽著格外滲人。

“司姑娘,落毛的鳳凰不如雞,管你從前是什麽公府貴女、世家小姐,如今遭了難,便只是個最下等的婢子。”

“你若聰明些,跟了咱家,尋處庇佑,往後也不至於被人欺負……”

說罷,老太監眸中精芒一閃,餓狼般朝著司露撲去。

司露身材嬌小,很快便被擒住了肩膀,她拼命掙脫,但力道終究不及,後背撞在石柱上,疼得淚眼模糊。

這種情況下要自保,唯有魚死網破。

她一咬牙,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

鋒芒一閃而過,老太監沒有防備,被匕首狠狠地紮進了喉嚨。

噗嗤——

腥熱的鮮血噴濺開來。

老太監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緩緩倒了下去,沒了氣息。

這匕首是兄長下獄前送給她防身用的,薄如蟬翼,削發如泥,輕易便可割斷人的咽喉。

她一直藏在身上,從不示人。

沒想到,卻在今日派上了用場。

殿外雨聲滂沱,宛如泄洪。

司露擡袖拭去臉上的血,看著地上死不瞑目的老太監,只覺脊背發涼。

終是恐懼地哭出聲來。

她奪門而出,赤足奔逃在大雨瓢潑的宮道上。

遠處一聲驚雷,蒼穹裂開一道猙獰的裂缺,幽黑深不見底。

宛如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

叫人萬分驚懼!

眼前是天旋地轉,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栽去……

急促的呼吸中,司露猛地睜開眸子,驚魂甫定。

周遭暗漆漆的,只有一盞油燈兀自搖曳。

她又做夢了。

那一日,她為自保,殺了皇帝跟前的朱太監。

後又在雨中奔逃,驚懼憂怖下暈倒。

而後她再醒來,便是躺在一張大床上,四周有錦緞帷幔垂下,綴滿了珠璣。

華麗的屋子,雕甍繡檻、丹楹刻桷。

有宮婢推門而入,瞧見她醒了,湊上跟前問她:“司姑娘,可覺得好些了?”

司露輕輕頷首,撐著身子半坐起來,問她自己身在何處。

那宮婢看出了她的疑惑,紓解道:“姑娘昨日暈倒在慈徳殿外,是太後娘娘命我等攙你進來的。”

“太後娘娘……”

司露低聲喃喃。

那宮婢端來銅盆,扶她起身洗漱。

“是啊,太後娘娘仁善,救了你,此刻你若覺得好些了,便去正殿回話。”

來到正殿,司露見到了太後。

太後蕭氏是當今陛下的嫡母,心善仁慈,待人寬厚,平日不理宮闈朝堂之事,一心吃齋禮佛,素有賢名。

彼時她端坐高位,容色端莊秀雅,穿著雍容華貴,手持一串黑檀念珠,靜靜打量著底下的她。

司露斂衽屈膝,向她行福禮。

“太後金安。”

正值日出之時,曦曦晨光灑落殿內,司露立在那兒,穿著素衣薄衫,通身毫無裝飾,卻還是瞧出太後打量她的眼神帶著欣賞。

她自是知曉自己的美貌。

從前打馬過街,那些城中的五陵少年看到了,總會追著她司家的馬車跑,將少年人的熱情奔放表現得淋漓盡致。

父兄將她寶貝似的護著,每次她出門都要配上四五名壯漢隨從,一路相護,方能心安。

“坊間傳言不假,當真是個姿容絕色的。”

太後贊了句,又問她:“你從前是安遠侯家的,是也不是?”

司露低眉垂首,“正是臣……”

話到一半旋即改口。

“奴婢。”

太後喟嘆一聲,似有同情。

緩了片刻,她道:“昨夜,皇帝身邊的朱太監沒了。”

“若是哀家猜得沒錯,你是為了自保吧。”

司露心頭一跳,心知自己是逃不過的,深吸一口氣跪下去。

“是。奴婢一人做事一人當,願擔全部罪責,只求太後仁慈,莫牽累至我父兄家人。”

“倒是個坦誠的孩子。”太後淡淡一笑,說道:“哀家能保你,亦可保你父兄。”

司露驚愕擡眸。

太後泰然若山,端坐著微笑看她,“只不過,你也得替哀家辦好一樁事。”

那一日。

司露應下了替昭樂公主和親北戎的事。

昭樂公主是太後的嫡親孫女,她如何舍得她嫁去草原,萬般無奈之下,她想出尋個聰慧美艷的女子,代替孫女和親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