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大人(第2/3頁)

她是這樣的婁嫻月,如果不去爭,就什麽都沒有。她坦然接受,大膽承認,並且以此為傲。

唯獨今晚。

也許是這花廳的燈火太溫暖,也許是探花郎垂著眼睛上藥的樣子太溫柔,她竟然有瞬間的膽怯。

但淩霜不能再等了。

“賀雲章,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她問。

“好。”

她驚訝地看著賀雲章。

“我還沒說是什麽忙……”

“你想讓我去抄了婁家的家,這樣就可以越過規矩,救出婁淩霜。”

賀雲章平靜地擡起眼睛,看著她,探花郎的瞳仁漂亮得像鏡子,照見她驚訝的神色,他勾起唇角,笑了:“我知道,所以我說好。”

“但官家那邊……”

“捕雀處如果發現疑點,有先抓後審的權利。”他甚至替她想好了全部的步驟:“不用擔心,捕雀處有京城所有官員的档案,你家三叔也在其中,翻一翻,總能找到半夜抄撿的理由,只要把淩霜從祠堂放出來,給你帶去賀南禎家就是。

到天亮我再收兵,只說是查案途中牽涉到婁家,誤會一場,疑竇解除了,官家也不會說我什麽。”

嫻月驚訝地看著他。

“可是……”

“沒有可是。”賀雲章笑著道:“本來你今晚不出來,我明天也是要去的。就算不為了淩霜,也不能辜負你一身的傷。”

他點破關隘,嫻月的耳朵頓時紅了,剛要說話,賀雲章已經叫道:“秉文。”

秉文一直等在花廳外,聽到叫他,連忙匆匆近來,不敢進屏風後,只敢在外面站著回道:“爺,什麽事?”

“叫一隊人準備好,在外面等我。”賀雲章放下上完的藥和紗布,起身道:“有個差事要去一趟。”

捕雀處的差事,又是深夜,多半是抓捕人犯,或是抄家。

秉文也知道最近的案子沒有需要這樣的,他也極聰慧,立刻猜到和婁家有關,遲疑道:“爺,秦侯爺那邊……”

畢竟秦翊才是捕雀處名義上的首領,雖然沒有實權,但但凡有行動,知會他一聲總是慣例。

“這次不用經過秦侯爺,直接抓人就是。”賀雲章道。

他起身,嫻月卻抓住了他的衣擺。

“等等。”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剛剛深夜的狼狽和淒惶都一掃而空,微微皺著眉,眼中神色飛速變幻,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明明是這樣嫵媚的臉,她有時候故意賣弄,甚至會露出天真的神色。

但也有這樣的時候,像只狐狸,仿佛世上的一切都在她的計算中,一點不避諱她的聰慧和心機,甚至有種野心勃勃的光芒,像一柄鋒利的劍。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

她迅速地權衡完畢,擡起眼睛來看著賀雲章,像個老成的獵手。

“能經過秦侯爺嗎?”她問道。

“什麽?”賀雲章都有點驚訝。

如果要抄婁家,哪怕是假抄,最好也是速戰速決,秦翊那邊有後話,可以借口說深夜不好打擾侯爺,畢竟捕雀處其實是他賀雲章的捕雀處,等到木已成舟,秦翊也沒法說什麽,否則只怕橫生枝節。

嫻月笑了。

世人都喜歡她嫵媚風流,但她這狐狸般的模樣才最好看,幾乎是帶著點驕傲自滿的,十分耀眼。

“你信我。”她朝賀雲章道:“你先去秦家走一趟,告訴他你要去抄婁家,要是秦翊問你為什麽,你就把事情和盤托出就好了。淩霜被關,高燒昏迷,我深夜出逃來求救……我跟你說的話,你都告訴他。”

賀雲章也笑了,他也隱約猜到了。

“好。”

捕雀處的人在外面集合,賀雲章換了錦衣出來,抄家不比尋常公務,他佩的是雁翎刀,穿的是朱紅錦衣,墨色蟬翼冠,整個人如同一柄利劍,實在好看。

但這樣的賀大人,臨出發卻不忘朝著她道別,道:“等我回來。”

“好。”

嫻月坐在榻上,紫檀木的睡榻,足工足料,滿滿雕工累累如葡萄,鋪的墊子是進上的重文緞,四周的陳設都是這樣貴重,她坐在其中,雙手撐在身體兩邊,四處看看,晃悠著腿,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女孩。

她知道自己沒有讓淩霜失望,下贏了最難最難的那局棋。娘回來要是知道,也一定會為她驕傲。

如果她猜對了的話,婁家的人,婁老太君,婁三爺,馮婉華,還有玉珠碧珠那兩條毒蛇,還有那兩個癡呆一樣的兒子,永遠不會知道他們逃過了一場什麽。

如果她猜錯了的話,等著他們的,是一場驚喜。

玉珠和碧珠在她房外舞半夜的火把,威脅放蛇,放蠍子,說要燒死她,都不及嫻月這反擊的十分之一。

她們用假火災嚇她。

她還他們一場真抄家。

如果不是怕亂中出錯的話,她幾乎要讓桃染過去,看看那景象,再回來跟她報告了。她雖然沒見過抄家,也可以想見那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