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當晚, “皇帝對自己的詩沒有自知之明”的瓜,果然被按下了。

皇帝在禦書房來回踱步,憤怒踱步, “朕的詩真有那麽不堪?”

一個詩詞渾身匠氣、半點靈氣都無的人都敢嫌棄他的詩!

他可是皇帝!西門傑到底會不會看, 有沒有眼光啊!

陳九垂首噤聲,恨不能把自己縮到陰影裏去, 統兒啊,我快被你害死了!

林友閉嘴不言,作為一個優秀的錦衣衛指揮使,只要皇帝沒叫他的名字, 他就絕不會冒出一點聲音。

皇帝原本就是泄泄憤, 看到這一個兩個恨不得連夜逃離禦書房的模樣, 頓時給氣笑了。

怎麽, 以為他的黑歷史被他倆聽到,他會惱羞成怒大開殺戒嗎?

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系統都爆過他多少料了?

皇帝擺擺手讓林友離開, 正準備看會兒奏折再入睡, 忽地起身匆匆趕到坤寧宮,對著皇後一通賣慘。

什麽“朕用心寫了一首詩,被貶得一無是處”, “它嘲笑我寫的詩不好”,“它把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 “朕的臉都丟盡了”……把自己說成了一個小可憐。

皇後是個忠實的聆聽者, 安靜地聽完了皇帝的抱怨,接收了他的負面情緒宣泄。

皇帝一邊賣慘一邊觀察, 大手輕輕擡起, 試探地落在皇後交疊的手背上。

他已經許多年沒有和皇後好好說話,更不用說留宿坤寧宮了, 今天的他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還沒高興兩秒鐘,皇後抽回手,恭敬行禮:“夜已深,恭送皇上。”

皇帝:“……”

還氣呢?

這都氣了多少年了?

多年來,皇帝因違背當初對皇後的承諾而伏低做小,皇後不樂意讓他留宿,他就不留宿,皇後讓他吃閉門羹,他乖乖離開。

他自認自己作為九五之尊,已經夠謙讓皇後的了,可她從未滿足,也從不讓步。

吃癟次數多了,皇帝也有意見,他不要臉面的嗎?

“你是朕的皇後,朕的發妻。”他沉著聲道,克制著沒有說出更難聽的話。

皇後沒有說話,只用一雙平靜如死水的眼神看著他,像是在說:那又如何?

皇帝心梗,“你我夫妻一場,難道余生幾十年,你就要和朕這麽過嗎?”

皇後反問道:“有何不可?”

皇帝:“……”

皇後的眼神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以前怎麽過,以後就怎麽過,妾身以為這麽多年已經和皇上達成共識了。”

皇帝蹙眉:“朕從未和你達成過共識,也從未答應過,只是怕你心情不好讓著你。”

話一出口,皇帝就知道要糟。

多年來,他選擇一直退讓,既是因為是自己主動違背了承諾,也是知道有些話過了明路就很難再收回。

話已出口無法收回,皇帝想道歉,又覺得以自己的地位不該太伏低做小,否則皇後只會更過分。

也就在他猶豫期間,皇後說出了多年來一直放在心中的那句話:“過去的事妾身不願再提,妾身會做好一國之母,也會打理好後宮,只望從今以後,皇上能允許妾身安靜地生活在這坤寧宮,永不侍寢。”

皇帝:!!!

自二皇子出世至今,皇後確實因身體不適或者其他原因沒再侍寢,但顧慮著什麽,從未將這話提到明面上。

如今這麽一說,豈不就意味著他們夫妻要決裂了?

皇帝知道皇後對他納妃一事意見很大,可不知竟介意到這個地步,就差直說:該我做的我會做,你以後不要再來坤寧宮了。

他後悔今天和皇後攤牌了!

“朕、朕還有奏折沒批,先走了。”皇帝隨便找了個借口,步履倉皇地離開。

望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越走越遠,皇後發現自己不僅不難過,竟是久違的輕松。

過去她總擔心有些話出了口就再沒有回旋的余地,事實上,感情裂開的縫隙難以修復,只會越來越大,她無法不介意,那就徹底割裂開好了。

一如楚婳所說,男人並不是女人生活中的全部,她可以放棄男人專心搞事業。

她的兒子已成家,孫女好幾個,也不用她帶,她是時候嘗試追尋自己喜歡的生活。

男人?呵,只會放棄她搞事業!

另一邊,南宮家。

南宮靈早早洗漱完畢,換上舒適的寢衣,倚在床邊看書。

被那不知名人士戳破女扮男裝的事實後,她就沒再出門,既是為了躲避外面那些風言風語,也是不想被他人和好友用異樣的眼神看待。

一個人躲在家中是清靜了,只是心中還是有些遺憾。

她不與其他姑娘來往,不去參加宴會,辛苦掩藏身份,以才學結交到一些朋友,這下怕是不會再和她來往了。

本以為出嫁前,她還能有一段時間做那個肆意的南宮嶺,沒成想那只是一個奢望。